第十五章：那邊兩個小孩
帝都北環路東郊鄉倉儲物流中心。
一輛輛小貨車進來，卸下春夏秋冬各式各樣的衣服。
贓物破損小瑕疵，在這裡是常見的情況。但如今人們生活條件好了，全新的也不在少數。
其中，有百分之30的衣服都是9成新。
一排分揀員站在那裡，順著流水線將手裡沒有一眼可見的大瑕疵衣服全部都挑了出來，剩下的則順著流水線走到盡頭。
那裡有兩個男人撐著麻袋，讓衣服一堆一堆的扔進去。每滿一包，便送到右手邊縫袋。
如今才不過下午三點鐘，在這個大家都悠閒的等待過年的好時光，這廠房裡的人們卻都熱出了一頭汗。
倉庫外頭，還有許許多多的人正在小貨車上等著。
……
他們手裡拿著填好了的提貨單，數量分別從6-500包不等，按照每包20元的價格，將從這廠里拉走那倉庫邊緣處一堆又一堆的麻袋。
這邊不斷有車進去，又不斷有車開走，而在另一個倉庫區，被分揀出來的品相稍好的衣服，則又進行二次分揀。
9成新的歸作一類，全新的分成一類。
其中9成新的也以同樣的方法裝入麻袋，按照衣服厚度不同，以每包80-150的價格賣出。
而全新的則又被分到一邊，一個手腳麻利的女人正一排排的往衣服上扣吊牌。而這邊同樣有許多的男男女女等待著，按照每件5-80的價格，把衣服帶回去。
………
「好成熟的產業啊……」
何含何章目瞪口呆。
兩個娃娃悄無聲息地進了廠房。
廁所里，兩個女人在那裡八卦——
「昨天扣標的金梅請假，把我調過去一天，你說那個工作我又不熟悉，手指頭都摳出泡了——要我說呀，還是以前的工作簡單，就干一樣活，所有衣服管它好的壞的，全部打包一包包的賣出去，多簡單多省事啊。」
「你想？老闆也想呢！現在整的這麼麻煩，錢沒見多掙多少，就圖個清靜……」
她們看起來是來這裡磨洋工的，此刻靠在水池邊上說話：「兄弟姊妹幾個一起做生意，都摻和到一塊兒了，怕錢不好整，乾脆分幾個區，大哥家裡賣好一點的，大姐家裡賣這些全新的……我跟你說這家子以前……」
何含何章年紀小，此刻壁虎一樣扣在窗戶外邊，半點不被人察覺。
就是……
何章漲紅一張臉：「這裡應該你來，你來就行了。我是男生，為什麼要在這裡看女廁所……」
「哼。」
何含不服氣：「都男女平等，誰規定必須女的才能看女廁所，再說了，他們又沒有上廁所。真的要上廁所的話，我才不看呢！」
何章撇撇嘴：「你也說了男女平等，那你為啥要來看女廁所，不去男廁所看呢？」
姐弟兩人面面相覷，最後又悄無聲息的滑落下來，看向那些拖著一兩個麻袋的散貨。
……
提散貨的這邊似乎都是本地人，車子也都是本地的牌號。而拿著提貨單的，則都是外地的車牌號。
——這是個大生意。
如果跟過去的話，所得必定不菲。
但是……
大過年的，他們如果跑外地去了，媽媽不會趁此機會扣零花？
萬一媽媽追根究底再找到這裡，那他們外快的機會豈不是沒有了？
不行不行！
兩個孩子同時想到了這裡，此刻眼饞的看著那些慢慢駛向遠處的車子，俱都遺憾的嘆了口氣，將視線放在了提散貨的那些車子上。
最先拿貨的那對夫妻已經開車走了。
何含何章二話不說，直接跟了上去。
………
車子七拐八繞進了一個小區。
車子停在車位上，然而夫妻倆卻拖著麻袋進了車庫，那裡一排排的衣架上掛的都是衣服，最角落的牆壁做了簡單的裝飾，一個大約20多歲的女孩正在那裡做直播。
「來來來，新來的朋友們，大家點一下右上角關注，右上角關注一下啊！」
女孩子畫著精緻的妝容，身材窈窕，此刻正大嗓門喊道：
「看中的趕緊下單啊，備註編號找不同價位連結下單，今晚最後一次發貨啊，明兒咱們都休息了，放假了！」
「來來來，看我身上這件大衣，我看一下標哈，50的羊毛，50的聚酯纖維，S號，80斤到100斤都可以穿哈……」
「這個是藏藍色，不是黑色，有喜歡的沒？喜歡的備註編號啊，編號666，價格239，喜歡的扣一，完了趕緊下單啊！」
「666——239，趕緊下單，別猶豫了哈，等會兒快遞來了，你該發不上了，過年穿不了你該哭了！」
……
何含何章目瞪口呆。
他們儘管再聰明，到底見識不夠，沒想到如今大家掙錢的方法都這麼隨意了！
此刻眼看著這邊整理麻袋，鏡頭那邊正不停的賣出一件件衣服，聽那主播的大嗓門，好像還有不少顧客似的……
怎麼能這麼掙錢呢？
都是人家不要的衣服，從堆里撿出來的！他明明看到那衣服都是十幾二十塊收的，這會兒後邊加個0就賣了……
好氣啊！
母子三人都沒有想過這麼暴利的行業！
……
「那是哪個直播間？」
何章問道。
他已經打開了手機，何含踮腳看了看，主播還在那裡往身上套衣服：「……這件兒袖口上有點黑啊，不知道是在倉庫哪裡蹭的，一口價啊一口價，原價239，現在179……」
她一轉身，露出後邊特意被收入攝像頭的店名——
【阿媽特價清倉】
何含蹲下來也打開手機：「快快快，我看到了！」
………
進入直播間的一瞬間。
兩小隻都酸了。
「怎麼能那麼多人呢……」
何章委屈的快要哭出來。
直播間最上方的關注人數：73652
真是……太心酸了啊！
賣這種衣服的都能有這麼多顧客！
一件衣服平均掙50，一天怎麼滴也得賣個四五十件吧……更別提一件衣服根本就不止賺50！
好氣啊！
何含何章站起身來：「我們要替天行道，打擊這種不道德的賺錢方式，我們要舉報那個工廠！」
正鬥志昂揚的說著，突然聽到車庫門口有人叫他們：
「那邊兩個小孩，你們是誰家的呀？怎麼羽絨服都不穿就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