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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指輕輕拂去樹葉,他緩聲朝後面排著隊的宮人道:「下一個。」

  穿宮裝的小丫頭捧著銀錢,恭恭敬敬地放至葭音手心裡。見狀,鏡無再欲和葭音揶揄,一轉頭,卻見少女滿面春色、歡天喜地地將銀錢收入囊中。

  鏡無一陣沉默,片刻,冷冷一拂袖。

  「二師兄,其實我感覺三師兄和葭音施主這樣挺好的。」

  鏡采與鏡無一同站在院子角落邊,抬起眼睛凝望院中之人。

  「自從三師兄從辟穀殿出來後,好像就變了個人,不愛笑、冷冰冰的,就跟一快一塊涼透了的玉似的。師兄,我們都知道,您雖然嘴上什麼也不說,但終歸能看出來三師兄的變化的,您也心疼他。如今三師兄這般,就跟又活過來了似的,整個人也有精神氣兒了。」

  鏡采捨不得將目光從他們二人身上移開。

  「三師兄和葭音施主這樣,可真好呀……」

  「好什麼!」

  鏡無低喝一聲,朝身後眾師弟道,「你們幾個,都不許學他,聽到沒有!」

  他的聲音很嚴肅正經,可鏡采還是有些忍不住憋笑,差點兒笑出聲。

  被二師兄狠狠瞪了一眼,幾個小和尚連忙點頭如搗蒜:

  「是是是。」

  鏡無的表情這才緩和了些。

  鏡采知曉,他這個二師兄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實心裡頭也盼望著鏡容師兄與葭音施主好。三師兄還俗離開梵安寺的當晚,他看見二師兄在師父靈位面前跪了一晚上,燈影昏暗,將佛子的身形拉得老長。

  夜風陣陣,鏡采隱約聽到,二師兄的落寞之聲:

  「師父,我沒有聽您的話,我沒有守好他,您罰我吧……」

  鏡采從師父靈堂前路過,對方的話語就這般與晚風一道,傳入了他的耳朵。

  小和尚的步子一頓。

  他轉過頭,透過眼前那條門縫兒,朝靈堂裡面望去。聽著師兄的話,鏡采的眼眶竟不由自主地一濕,他在原地怔怔站了許久,終是抹了一把淚,無聲離去了。

  夕陽西下。

  鏡容也終於將那群人全「坑蒙拐騙」完。

  葭音專門準備了一個小包囊,將今日的戰果全部倒在包囊里,還未來得及數,鏡無帶著眾師弟又回到他們面前。

  她驚了一驚,「鏡無法師,您還沒走呢……」

  少女眨巴著眼睛,護著包囊。

  鏡無徑直望向身前的男子。

  「二師兄……」

  「別,你可別叫我二師兄,」鏡無還有些生氣,「該貧僧喚您一聲大殿下才是。」

  鏡容知道對方是在說氣話,輕聲笑了笑,轉而問道:

  「師兄,您怎麼入宮了?」

  說這話時,恰恰一縷風穿過廊檐,吹得頭頂的濃雲翻了翻,沒一陣兒竟黯淡下來。

  「要下雨了。」

  「你放心,我們今日不出宮,」鏡無看了他一眼,語氣仍有些冷冰冰的,「我們這段時間要宿在萬青殿,皇帝身子不大好了,皇后娘娘讓我們來做法事。」

  他明面上說的是,皇帝身子不大好。

  實則大家都清楚,依著如今這情形,皇帝怕是沒幾日了。

  前幾天,他在清醒時,命張德勝取來紙筆,傳了內閣的人,擬了一份詔。

  立小皇子魏易明為儲君。

  鏡無輕咳了聲,問道:「那你呢,你就真的打算一直住在這裡了?」

  宮裡頭繁華又喧鬧,鏡容不喜歡。

  葭音也不太喜歡皇宮。

  於她而言,如今鏡容雖然有了無上的權力,但皇宮仍是一個能給她帶來諸多壓迫感的地方。她想好了,等鏡容這邊的事忙完,便和他一起出宮去。

  隱姓埋名,做一雙神仙眷侶。

  聽了二師兄的話,鏡容搖搖頭。

  天色愈發黯淡,烏雲與晚霞相映著,雙雙壓了半邊天。見狀,鏡無忍不住又問道:

  「那你打算先如何……」

  「我打算先把婚事定下來。」

  鏡無:「啊?」

  佛子愣了愣,身後的小和尚們也聽清楚了鏡容的話,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不敢看他們。

  葭音也沒想到,鏡容會如此誠實且直白……

  只見男子面色清平,從容不迫道:「你方才也說了,聖上就在這幾日了,所以我想在這之前,先去林家提親。」

  說完,又轉過頭,詢問葭音的意見。

  「阿音,好嗎?」

  「好……」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紅透了一張臉。

  林子宴說過,她如今是林家的人,鏡容要娶她,自然是要去林家提親的。

  而聽鏡容這麼一說,直愣愣的鏡無似乎才反應過來——聖上駕崩,鏡容身為皇子,自然是要守國喪。守白事的三年間,不得再有其他紅事。

  所以他們的婚事,要搶先一步,否則便又要耽擱上三年。

  鏡無點頭道:「好,你放心。我這就去給你挑個良辰吉日。」

  二人又隨意寒暄了幾句,眼見著雨要落下來,鏡無便跟著眾僧人回萬青殿了。

  他們前腳剛走,後腳就是一襲朦朦朧朧的雨絲。

  一場春雨一場暖。

  春天到了,院子裡的花兒,也都要開了。

  鏡容撐開一把傘,護著她回房。

  知道她怕冷,寢殿裡的香爐幾乎是供應不斷,剛一走回房間,迎面而來的就是一陣暖醺醺的香風,葭音躲在男人懷裡,感覺他的衣袖被雨水打濕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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