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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參拜皇長子——」

  葭音靠著台階,直起身形。

  她揚了揚臉,瞧向鏡容,他一身袈裟站於高台之上, 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群人的跪拜。

  冷風將眾人的聲音傳過來。

  亦將他的衣袖吹鼓。

  他是僧人,雖然在泉村知曉自己的身世, 卻沒有想過真的要入朝入皇室。若說葭音扮觀音時會提前演練、模擬, 可鏡容卻從未練習過身為皇子該如何如何。

  那般冰冷的神色, 那種睥睨天下的目光……葭音看到後也不禁一愣神。他好像天生下來就有一種威嚴又矜貴氣質, 佛子手中舉著匕首, 再垂眸時,眼底似乎隱隱浮動一陣慈悲之色。

  疏奏台下,鏡無與其他師門弟子亦緩緩回神。

  滿朝文武看著, 原本已經告老還鄉的齊老將軍, 重新帶領著將士,手裡捧著皇詔, 眾星捧月般簇擁著台上的那名佛子。

  那名, 名動京城、萬人敬仰的鏡容法師。

  何家軍隊被他們圍困住, 頃刻,齊崇便將何聿與貴妃拿下。

  何氏滿臉不甘:「你……你怎麼可能是大魏皇長子,齊崇他怎麼會被你勸出山……」

  鏡容在疏奏台高處,垂眼俯視著她。

  以及腳底下亂糟糟的人群。

  百官同何氏一樣,都沒有緩過神。

  齊崇走上前,聲音雖滄桑卻十分有力道,將皇詔徐徐展開。

  鏡容的回憶飄至幾日前。

  金御殿。

  皇帝曾醒來過。

  彼時他手裡執著銀針,剛點下一個穴位,龍床上的男子突然抖了一抖。

  「水……」

  看著眼前這個「生父」,鏡容面上並未流露出太多的表情。事實上,他的內心亦是沒有什麼波瀾,即便知曉自己的真實身份後,只是稍稍驚訝了一下,旋即又恢復了平靜。

  皇帝從被褥里顫顫巍巍地抬起一隻手。

  鏡容斂目垂容,極有規矩地雙手奉上水杯。

  「餵朕喝……」

  皇帝的聲音聽起來虛弱得不成樣子。

  他低聲應了句「是」,上前去服侍皇帝。

  突然,對方抬起來沉甸甸的眼皮。

  「你是誰……咳咳,張德勝呢。」

  「回皇上,貧僧叫鏡容。」

  「鏡容……」

  皇帝沉吟了一下,「扶朕坐起來。」

  「是。」

  皇帝坐直了身子,認真地打量了他一番。面前這名佛子,是個極守規矩的,問他話時,他連眼皮都不抬一下。

  「朕聽聞,你前些日子去了泉村。」

  「是。」

  「泉村的瘟疫……如何了?」

  鏡容平聲:「瘟疫已除,裡面的百姓也都安然無恙。」

  「朕想起來了,朕見過你,」龍榻上的男人強打起精神,眯了眯眼睛,努力辨認著,「三年前,太后生辰時,你進宮過。」

  「是。」

  「如今一晃兒,竟三年了啊。」

  說完,皇帝用拳頭捂著嘴,重重咳嗽了幾聲。那咳嗽聲撕心裂肺,好似要將五臟六腑都要咳出來般。

  鏡容給他探脈象時,知曉其時日不多。

  對方沒再說話,陷入了一陣死一般的沉寂。皇帝不知道在想什麼,身子靠著床榻,方轉醒的眸子又慢慢覆上一層迷濛之色。

  鏡容知道,他又要昏死過去了。

  鬼迷心竅地,他竟不自覺地問道:「皇上,您可還記得余氏。」

  皇帝的身子一震。

  他錯愕地轉過頭,像是見了鬼一般,死死盯著鏡容。當皇帝的目光落到鏡容面上時,他似乎像想起了什麼一般,眸光顫了一顫。

  皇帝看得很用力。

  好似從他的身上,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突然,他捂著胸口,吐出一口血來。

  「三娘……」

  鏡容平靜地走上前,給皇帝擦拭嘴邊的血跡,給他扎針、餵藥。

  也許是意識到了什麼,皇帝並沒有喊張德勝,整個身子軟綿無力地靠在那兒,口齒不清地講述起當年的往事。

  二十年前,他無意闖入泉村。

  一眼便相中了年輕貌美的餘三娘。

  鏡容將沾了血的帕子疊了疊,擱至一旁的桌案上。

  彼時他風流成性,見余氏貌美,便起了侵占之心。於他而言,自己是大魏皇帝,全天下的女人皆可得之。他侵.犯了她,而後又問她願不願意同自己離開泉村。

  余氏瑟縮著身子,搖頭。

  後來,他一個人離開泉村,將這段□□塵封於心底。

  說完這一大段話後,皇帝緩緩躺下來,撫著胸口,喘.息。

  忽然,他轉過頭,臉色蒼白。

  「你怎知曉余氏,你、你是……」

  「我是她的兒子。」

  皇帝倚著床,再度昏死過去。

  鏡容安靜地凝視他少時,走上前,探了探皇帝脈象。

  然後跪在殿下,隔著那一襲明黃色的床帳,朝這個男人拜了一拜。

  往事如風。

  輕輕一吹,便要飄散在這凌冽的冬日中。

  疏奏台上的東風捲起鏡容的衣袍。

  聽完皇詔,何聿何氏皆是失魂落魄,面如死灰,沒一陣兒就被齊崇帶人給制服了。台下百官紛紛朝台上拜去,齊聲高喝。

  「臣,恭迎皇長子!」

  「臣,恭迎皇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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