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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晨星看著梁暮的背影,緩緩退出人群。

  梁暮覺得脊背發燙、而身體不由緊繃,回過頭去看到後面陌生的人流,又轉過身去。老領導在問他們文化傳播過程中遇到的問題、為政府做形象宣傳有什麼心得。

  梁暮言簡意賅地回答了,溫阿姨在一邊應和:「是不是後生可畏?」

  「溫同志能從這麼多優秀的年輕人發掘出這麼優秀的人,也是獨具慧眼。」

  梁暮不理會這種吹捧,轉場到下一個展廳的時候再次回頭。溫阿姨的孫女錢書林推他胳膊一下:「朋友,看什麼呢?」

  「沒什麼。」

  「找熟人呢?」錢書林笑了:「專心點,待會兒午宴老領導問下一步計劃,可要好好說。」

  「你說就行了。」

  「我說出花來,最後是不是你來?」

  「我說不出花來。」

  「你不是說不出花來,你是心情不好。」錢書林撇撇嘴,跟上了隊伍。

  梁暮將目光又投向那些作品,他用張晨星的方式進行講述,冷靜而克制,而那其中的絕大多數內容,是他們還在一起時,在很多「曬月亮」的夜晚,張晨星當作故事講給他的。梁暮看著那些作品,想起了張晨星。

  過去的五百天,他逼迫自己不去想起張晨星。在他內心坍塌的日子裡,他把自己關在房間,拒絕跟這個世界對話。程予秋無數次想打給張晨星為梁暮討回公道,但想起張晨星的樣子,又不忍心。

  梁暮想不通的事,程予秋覺得自己想通了。

  她有時站在門口勸梁暮:「緣分盡了就盡了,晨星不喜歡你就不喜歡你。等你到你媽這個年紀就明白了,再談幾個戀愛,這個就什麼都不是了。」她說完也會後悔,覺得自己勸解兒子的方向錯了。但凡梁暮是這樣不重感情的人,那時他不會放棄北京的一切一頭扎到人生地不熟的古城去。

  「梁暮,如果你出事了,張晨星也活不了了。你聽媽媽話,出來吃飯。」程予秋趴在門上,聽到梁暮的房間終於有了動靜。她鼻子一酸,眼淚就下來了,嘴裡念叨一句:「孽緣。」

  等梁暮從房間出來,鬍子已經半指長。猩紅著一雙眼睛,像一個剛下山的野人。程予秋把他按在椅子上,幫他刮鬍子。她看著梁暮萬念俱灰的模樣更加難受:「你就好好活,結婚、生???子、功成名就,把這段忘了。那樣張晨星不會有負累,她就算一輩子不下山,想起你不會覺得對不起你。」

  梁暮呼出長長一口氣來,拳頭捏在一起,手臂上青筋暴起,因為用力臉憋得通紅。過了很久說:「好。」

  「好嘞!這才是梁暮!我程予秋的兒子!」

  程予秋把梁暮打扮得煥然一新,像一個紈絝子弟,帶他參加老閨蜜聚會。老閨蜜很多在各部委工作,家境好,兒女也算體面。梁暮這麼一副長相站出去,也討阿姨喜歡,於是開始有人給他介紹女朋友。

  梁暮去見過兩個。

  他心裡憋著一股勁,他想結婚、生子、功成名就,把古城的一切都丟到一個角落裡,一輩子都不想起。

  他見的姑娘也很好,可當他們坐在一起聊天,他就會想起安靜坐在燈下的張晨星,想起她,心裡就會疼。這對那些姑娘不公平。梁暮不想那樣做,那會讓他的良心不夠清白。他怕自己變成那樣的人,他會唾棄自己。

  他不再相親,也不再提起張晨星。他沒日沒夜工作,把張晨星想做的每一件事都做好。他甚至開始模糊他對張晨星的感情,在他最新的感知里,他跟張晨星之間是沒有愛情的,他們是因為志同道合走到一起。

  當他這麼想的時候,他終於不再難過了。

  當他不再提起愛情的時候,他重生了。

  眼前的古城,是他們過去無數次憧憬過的古城。在馬爺爺那本古城規劃手冊里,每一頁的赤子之心和無限熱愛,如今都在一點點實現。古城,是每一個人的古城。

  梁暮在休息室碰到了楚源。

  他正在打電話,看到梁暮就掛斷電話。他們在北京碰了兩次面,楚源帶著團隊跟梁暮討論過他作為古城發展的民意代表的想法。

  那時梁暮問楚源:「是什麼讓你堅持不做酒店了?」

  楚源玩笑道:「因為某人不肯在酒店開圖書角。」

  楚源朝梁暮走來,笑著對他伸出手:「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怎麼樣?那天聽溫老師說,傳統手藝人的系列紀錄片交給你的團隊了。」

  「因為我出錢了。」梁暮說。

  「聽說了。」楚源說:「刮目相看。今天我們也請來了古城圖書館,裡面有一些典藏書籍後面你可能會用得到。明天論壇結束後,安排一個小的研討?聯合古城本地的文化學者,為你的紀錄片做文化顧問。」

  「好的,謝謝。」

  楚源想對梁暮說張晨星下山了,但他最終沒有開口。他不是多事的人,如今的梁暮風頭正勁,已經在朝著光明的未來狂奔,他曾在古城的那些日子只是他的一段不值一提的經歷而已。楚源覺得自己懂每一個理想主義者,大概都像他一樣,不為兒女情長所累,只為體驗人生,然後朝更高更遠的地方去。

  兩個人結束了一場寒暄,各自舒了一口氣。

  梁暮在傍晚逃出酒局,一個人在古城遊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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