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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梁暮在這,他應該會打開手機,或蹲或坐或匍匐,去捕捉這個影子的故事。張晨星想。

  梁暮是她心底的一個名字,難過的時候,會想起關於他的某個瞬間。很奇怪的是,每當她想起他,她的難過就會好一點。

  河對面划過一艘船,兩個青年歪在船幫上,其中一個踢了另外一個一腳,並罵了一句:「我操!我操!梁暮!我操!」

  梁暮裹著黑色羊絨大衣從鏡頭上移開眼,順著蕭子鵬的目光望去,看到河邊的那個模糊人影,站在清晨霧靄中,像從很遠的地方走來。安靜地望著河面的微波和這艘太早出行的烏篷船,看起來不像真的。

  送別。不知為什麼梁暮想到這兩個字,竟有一點失神。

  「太美了!」蕭子鵬對船夫說:「爺爺,劃,劃到對岸去,讓我看看是什麼美人!」

  梁暮不知為什麼,心頭髮緊,有隱隱的痛意在心口蔓延,這種感覺他很久沒有過,再抬頭時,對岸的人影消失了,只余河面上的微波,和一個煙霧飄渺的清晨。

  這是梁暮離開後第一次重回古城,受古城文旅局邀請,來參加古城發展論壇。而他的工作室,因為這一年多時間對手工匠人的探索,成為古城傳統文化系列宣傳片的合作夥伴。

  梁暮拒絕了幾次,他不太想來古城,但蕭子鵬激他:「你都放下了還有什麼不敢去?不敢去就代表自己沒放下!」而後不給梁暮任何機會,替他報了名。

  他們是昨天傍晚到,去工作室聽羅羅的工作匯報,一群人又吃飯到半夜。蕭子鵬故地重遊睡不著,拉著他在河邊溜達,最終上了清晨第一艘船。

  「剛剛那影子真溫柔。」蕭子鵬說:「要是古城的姑娘都這樣多好,就不會有那些殺人無形的刀了。」

  梁暮低頭收相機,不搭蕭子鵬的言。

  蕭子鵬似乎也習慣了梁暮的沉默,聳了聳肩,看向岸邊漸次亮起的燈。

  「你準備去山上看看嗎?」他問梁暮。

  「不去了。」梁暮說:「過去的事了。」

  「你確定?」

  「我確定。」梁暮將相機單挎在肩膀上,船夫停好船後跳下船,一身層次分明的黑色裝束,莊重、嚴肅,搭眼一看就有距離感。

  蕭子鵬撇撇嘴,問他:「去吃碗麵?」

  「不去。」

  「交流中心你也不去?」

  「不去。你今天話怎麼這麼多?我參加完圓桌論壇就走。來之前說好了剩下的你跟。」

  「我跟我跟。」蕭子鵬舉起手:「我投降了,你別跟我急。」

  梁暮回過頭,看到霧氣散了一點,桂花香糕鋪子隱隱在對岸。想起他不知多少次拎著香糕盒子走在河邊,就像一場傾情賣力的表演。

  而張晨星突然很餓,還沒走到麵館,就忍不住打開盒子捏起一塊桂花香糕放進口中。清淡的香氣在口中蔓延,還來不及回味就聽有人叫她:「張晨星?」

  是麵館老闆,看到消失很久的張晨星一時之間忍不住,大聲招呼出來:「晨星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張晨星把食盒向前推到老闆面前:「剛做好的。」

  老闆沒客氣,捏起一塊丟進嘴裡,眼睛一直沒離開張晨星的臉,囫圇幾口咽下去問她:「不走了吧?」

  「不走了。」

  老闆嘿嘿笑了幾聲:「今天的面我請客。」

  「謝謝。」

  張晨星坐在麵館里,有老人已經起來,麵館里坐了三三兩兩人,講黏黏糊糊的古城話,中間夾雜兩句罵人話。電視上播著從前拍的宣傳片,影像里的熱氣跟身後的麵湯融為一體,無論向前看還是向後看,都是熱騰騰的生活。

  張晨星捧著一碗麵湯小口小口地啜,剛剛身體裡滲入的冷氣被一點點驅趕,冰冷的指尖還了魂。

  拎著兩碗面出了麵館,回到老書店。周茉已經洗漱好,接過麵館,一人一份,吃了一口:「今天的面比昨天的好吃。」周茉說:「大概因為你回來了。」

  「張晨星你別走了,你不在的時候我沒有交到新朋友,我脾氣不好嘴巴不???好,別人喜歡我。」

  「如果你不在,我什麼都沒有。」

  張晨星在山上的時候,周茉有時會給她發消息,大多三言兩語。有一天她說:「唐光稷離開我們體系了,聽說為了一個姑娘去了上海。」

  此刻張晨星放下筷子,認真地看著周茉:「我不走了周茉,我下山了。我要把書店好好打掃,重新開始過生活。」

  周茉點點頭:「好好過我們的新生活。」

  「是。」

  新生活什麼樣張晨星沒有想過,但她的書店還在、清衣巷還在,這就已經是很好的生活了。

  「梁暮…」周茉小心翼翼看了眼張晨星:「你在山上上網嗎?」

  「不太上。」

  「那你…」

  「不介意,梁暮怎麼了?」

  「梁暮獲獎了,功成名就了。聽說有很多人請他拍商業紀錄片,價格已經高上天了。」周茉又看了眼張晨星:「但梁暮還是那個梁暮,他賺了錢,跟溫阿姨他們一起成立了一個「傳統工藝」保護組織。還有,你從前交給他的事,他沒有停下,一直在幫助別人拍攝尋親視頻。」

  「結婚、生子、功成名就。你希望梁暮有的生活,他應該都會有的。」周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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