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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山縱橫,瀑流喧囂,雲霧在山中涌動。

  洛雲彰破陣之後收手,望著浩渺山林,目光越來越沉,近乎沉入了湖底。

  ——抱一就在此山之中。

  爹娘、世叔、師尊還

  有他自己,二十多年來,所遭受的種種,都將結清。

  以往聽聞抱一蹤跡,他心間都是沸騰著的,這一次卻出奇地平靜。

  或許是因為有師尊在身邊。

  他再不用像過去五年一樣,用殺戮、自傷來讓麻痹自己。

  抱一是橫亘在他生命中的一塊攔路石,從前他想著,就算與這塊石頭玉石俱焚也沒什麼大不了,現在卻想:他還有以後。

  他從前連設想都不敢設想的,不被仇恨和不得已操縱,又有師尊在身邊的以後。

  戚無憂御扇來到他身邊,輕按他的肩膀。

  洛雲彰轉頭看他一眼,也不管有沒有人窺探,反握住他的手腕,與他一起沒入前方雲霧之中。

  接著是仇三仙、樊一禎還有花勿。

  一個接一個的修士被雲霧吞沒,其餘修士回神,不知是誰高喊了一聲:「殺抱一,雪前恥!」

  有人應和:「殺抱一,雪前恥!」

  一浪連著一浪,喊殺聲交織成網,將整個鹿鳴澗罩入其中。

  -

  花束雪和顏如鹿御劍趕到鹿鳴澗外。

  臨進山澗前,顏如鹿御劍橫在花束雪面前,勸阻道:「師妹,仇宗主和花宗主叮囑你我留在宗門等候,我們就這樣擅作主張來此,定是要惹他們生氣的。」

  花束雪被他擋住,神色發冷,說道:「師兄放心,若是仇宗主和我爹問起來,我便說師兄是受我脅迫,不得已才隨我一同前來。」

  顏如鹿暗罵自己嘴笨,擺手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仇宗主和花宗主不讓我們摻和此事,定是因為此間兇險,我不怕兩位宗主責備,我是怕護不住師妹,讓師妹受傷。」

  花束雪神色有所緩和,卻仍不肯退步,道:「受傷便受傷,仙門修士,豈有怕受傷的道理?況且,我這條命是撿回來的,就算丟在這裡,又有何懼?」

  她該死在鹿鳴澗,該死在清溪城,或者該死在皆可島。

  這樣便可與賀蘭舟毫無瓜葛,反倒痛快了。

  顏如鹿心中焦急,說道:「師妹這又是何必?仙門百家聚集於此,賀蘭舟插翅難飛,花宗主之仇不日得報,師妹又何必以身犯險?」

  花束雪手指收緊,握住「雲緋」,冷艷的臉上閃過一抹掙扎,但很快被果決掩蓋,「賀蘭舟只能死在我手中。」

  時至今日,她還記得十多年前隨爹爹來鹿鳴澗遊歷,她趁爹爹與散修講道,偷跑出來,追著一頭魔獸深入鹿鳴澗。

  她那時年歲小,經驗不足,被魔獸引入陷阱,幾頭魔獸從樹林中低吼著踏出,躲藏間,她不慎傷了腿。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葬身魔獸之口時,賀蘭舟自樹上跳下,將那幾頭魔獸一併除掉,默然無聲地走到她面前,簡單地幫她處理過傷口,轉身就走。

  她初來乍到,又傷在深山老林,記不得回去的路,眼淚一下就冒出來,卻硬生生忍到賀蘭舟走遠,才吸了吸鼻子。

  沒想到賀蘭舟就聽到了,轉身大步走回來,把她背在背上,呵斥似的問出她的住處,一路把她背到了當時駐留的客棧外面。

  賀蘭舟離開前,她問了名字的。

  站在她面前的少年張了張嘴,馬上就要說出來了,不知想到什麼,摸摸鼻子,偏過頭嘀咕了一句。

  她隱約聽到是「不會再見」四個字,再想追問,賀蘭舟已經沒入了人來人往的大街中。

  賀蘭舟說錯了。

  他們不僅會再見,還見了三次。

  說來可笑,她追逐十幾年,直至被擄去皆可島,被他從群魔手中救出時,才從其他魔修口中得知他的名字。

  可是她知道的太晚了。

  那時賀蘭舟已屠了仙門十二宗,連歸元宗都在其

  中,此外殺傷修士無數,罪無可赦。

  她保不下賀蘭舟,也不想保。

  若賀蘭舟已入死局,再無逃脫升天的可能,便讓賀蘭舟死在她手中——如此一來,他或許還能死得痛快些。

  她願用心魔,去還賀蘭舟予她的三重恩情。

  顏如鹿聽花束雪的話音,心中像有千萬隻螞蟻爬,偏生找不出什麼道理勸阻。

  花束雪繞開他御劍飛入山林。

  顏如鹿這輩子大多時候都不汲汲於修為,這時卻後悔起來,若他像洛師弟一樣修為超絕,便可護得師妹安然無恙。

  此時再後悔也是無用。

  顏如鹿嘆息一聲,飛身跟入鹿鳴澗中。

  第94章 佩劍蛛絲

  鹿鳴澗中仙氣繚繞, 峻岭之間,薄霧瀰漫。

  戚無憂御扇升至高空俯瞰,下方一片濃翠, 想要在如此大的範圍內尋找一個人,可得點功夫了。

  他正這麼想著,忽覺身邊有一股強悍至極的神識以洛雲彰為中心,風一樣朝四面八方延展開去。

  洛雲彰沒打算遮掩,神識探得強橫又不客氣,於是遍布在鹿鳴澗各處的修士相隔幾秒, 接連感覺到被一股壓迫感十足的神識覆蓋住, 回身尋找起神識的來源,得知是洛雲彰時,一個個眼神亂串, 諱莫如深。

  在如此強度的探查之下,神識所到之處, 山林中藏著什麼都將無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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