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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裹著稻草翻了個身,又滿懷期待地睡去。

  月盈月虧,又欲滿圓。

  有些人,卻再不得圓滿。

  秦王府清輝台中,蕭晏坐在案前,看手中一冊卷宗。

  一個月前中秋佳節,還意氣風發的人,如今已經蕭條拓遢,整個人瘦了一圈。

  雖然眉眼依舊清俊,卻已難聚神采。

  葉照以為他是發現她假死逃離的蛛絲馬跡,方才下令追捕。

  然,根本不是。

  自驪山歸來,蕭晏將桌上這份卷宗已經來來回回看了無數遍。

  每看一遍,都心如刀割。

  這是在搜山的第四日,暗子營出身的林方白,並著從刑部提來的兩個主簿,尋來的證據,得出的結論。

  迷路的腳印。

  被拖拽的痕跡。

  虎口殘留的血衣。

  虎腹中僅剩的半截玉鐲。

  條條證據無一不證明著她喪生虎口。

  加之她武功盡失的前由。

  加之傳說中斑斕虎尋仇不死不休的習性。

  如此證據擺在面前,蕭晏沒法否認,那樣殘酷的現實。

  回來不久後,鍾如航有一次失言,「若是王妃功夫還在全盛期,大抵能逃過此劫,可惜她武功……」

  話到此處,被一旁的蘇合一眼瞪住。

  人散後,蘇合給蕭晏熬藥,陪著他。

  蕭晏急怒攻心後,傷了肺腑,原以為一兩貼藥緩一緩便好。不想心中鬱結,九月入秋又添了風寒,如此湯藥不斷。

  他端著藥,低聲道,「說得對,要是她沒有武功盡失,一頭斑斕虎算得了什麼。」

  「你不知道——」他看著手中那盞藥,喉嚨發緊又發啞,「四年前,雪山之巔摘花的人就是她。」

  「四年前,她才十三歲……」

  「那樣算,她遠赴雪山之前,還被我打傷了。」

  「你說她那樣好的武功,要是、要是……」

  他抬頭看向蘇合,看向這個入過他夢境,唯一知曉他前世今生的人。

  終於落下淚來,「我、又逼死了她。」

  他接受不了她死了。

  更不敢接受是自己害死了她。

  那夕之後,翌日晨起,他派了府兵,抽了兵部的人手,調了城防禁軍,四下尋她。

  只要兵甲不停,她就只是逃跑了。

  尋不到人影,她就是躲在了天涯海角。

  只是他尋不到,不是她死了。

  他甚至不許禮部撤掉王府已經開始布置的青廬喜房,不許六局停下正在製作的婚服禮冠。楚王府被他踢破大門,揪出楚王打了一頓,連從來交好的霍小侯爺來勸他亦被打了。

  這樣的鬧劇,截止於四日前。

  四日前,眼見十數日來,驪山腳下和洛陽城中皆搜尋無果。

  蕭晏竟假傳聖旨,用手中一半的虎符,調了函谷關的將士前往鄰近的長安城尋找。

  於是,當日下午鑾駕就直接入秦王府,合了府門,扇掌痛斥。

  色令智昏,公器私用。

  念葉照當日九曲台有功,又實在可憐,蕭明溫賜她以王妃之禮下葬。

  秦王府本是喜字成雙,鮮紅如火,轉眼靈堂縞素,白幡滿屋。

  蕭晏被御前侍衛壓身按頭,看衣冠入殮,棺槨閉合。

  然而,他沒有看完,便又吐了口血。

  鮮血濺在她的衣冠上,觸目驚心。

  蕭晏昏迷了三日,至此刻方才轉醒。

  炭盆中發出一點聲響,未幾火焰便舔上來。

  陪在一旁的蘇合猛地轉醒,側首尋聲音的來處。

  見不遠處蕭晏正坐在案前,足畔的盆中火苗噗噗燃起。

  「總算醒了。」蘇合起身置蕭晏處,伸手給他切脈,餘光瞥見炭盆中未燒盡的書冊,是那本證明葉照死亡的卷宗。

  卻也只得無言惋惜。

  片刻,他收手展顏,轉身將爐子上一直溫煮的藥篦給蕭晏,「還好,總算沒傷到根基,就是元氣損得厲害,要好好調養。」

  蕭晏點點頭,將藥接過,卻只是晃了晃沒有喝。

  「蘇合,你加點點川烏吧。」他低聲道。

  「瘋了是不是?」蘇合立時拒絕,「你現在用川烏致幻如夢,元氣損得更……」

  「我受不住了,你讓我看看她……我就想看看她……」

  蘇合到底磨不過他,答應了他。

  卻直到七日後,他面上稍有了些血色,方才讓他喝藥致幻,入了夢境。

  然,半月過去,試過數回。

  蕭晏耗盡氣血,都沒有看見夢裡人。

  十月天高風寒,蕭晏立在水榭台對面,看上頭人影晃動,衣香鬢影。

  風過,水涌,卻是空空如也。

  她,是四月十七入的洛陽,四月二十一入的府邸。

  那時,春光正好。

  然不過百日。

  上窮碧落下黃泉,生死兩茫皆不見。

  第34章 、晉江首發

  轉眼入冬, 已是昌平二十七年的十二月。

  安西大雪。

  然安西以北的百里沙漠中,卻始終如一的溫熱氣候。

  夜深人靜,慕小小熄了燈, 落下帷帳正欲安置。卻見垂落的簾帳忽地撩起, 一襲纖薄身影滾上來。

  「是我,阿姐。」葉照烏衣夜行,一手捂住慕小小唇口禁聲,一手伸出將腕間一截同心結紅繩與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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