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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晏見葉照僵著,便知她心中不願,面色不由冷下兩分。
「還望皇后娘娘收回成命,妾身受之不起。」葉照轉身,正色道。
「怎麼說?」
「妾身出身微賤,不堪……」
「英雄不問出處。」趙皇后道,「三十年河東與河西,貴賤易轉,誰人也料不到明朝是日出先來,還是意外先至。」
「娘娘所言在理。但……」葉照深吸了口氣,想說拋開出身不論,她只是不願意做他的王妃而已。
她不想做他的妻子,僅此而已。
很快,她就要走的。
但是,理智壓住了她的話語。
她想到依舊被霍靖控在手中的阿姐。
霍靖定是非常願意看到她成為秦王妃的,因為這樣她在秦王府中便擁有了更大的權勢,也意味著徹底得了蕭晏信任,可以為他獲得更多的情報。
故而,此番推拒,必然惹惱霍靖。
她不能主觀退掉這門親事。
思至此處,她眼角攢出一點笑意,躬身拜首,「妾身謝娘娘恩典。」
合宮散去,待回到千象殿,秦王娶妻,六品孺人一躍成為二品王妃的消息,已經傳遍驪山行宮。
從路上到殿中,皆是恭賀聲。
蕭晏眉眼皆是笑,直拉著葉照入了寢殿。
然內堂兩扇門一合上,蕭晏便換了容色,只將葉照一把推在才合起的門上,傾身上前,將人圈在方寸之地。
「你不願意,你一點也不願意。到底是為什麼?」他喘著氣,雙眼猩紅。
倒是葉照,有些莫名。
雖然這一路回來,他箍在她腕間狠命緊握的手,告訴著她,他的不快。然當他這般問起為何不願意時,葉照尤覺疑惑。
遂道,「殿下不是知我不願的嗎?殺荀茂的當晚,妾身便明白清楚地同您說了,妾身無顏同您在一起。見到您,便是想起前生事,萬分感愧。」
「然本王也說了,本王不念前生,只想今朝。」
「妾身記得的。」葉照見他愈發氣惱,遂自己控制著情緒,儘量平靜道,「殿下亦說,留下妾身,就是為了搓揉妾,讓妾無顏以對。」
「我……」
「殿下!」葉照頭一回攔下他的話,深吸了口氣緩緩道,「我們這樣好沒意思的,今日妾身便與您講話說開了吧。」
「殿下如今身子康健,前程似錦,無需將大好時光浪費在妾的身上。您因前生事惱怒妾身,妾身不敢有怨言,本就是妾該受的。但是此間恩怨,妾身認為已經同您兩清了。」
他餵她一盞化功粉欲廢她武功,雖然後來不曾飲下,但一口以餵之。而這些日子,她的功法日漸消散,不久前的月夜,蘇合同他私下論過,言他研製了些法子,可以讓她嘗試,或許有聚功的效果。
但是蕭晏拒絕了。
葉照聽得,便知他始終想如同一隻金絲雀養著她。
至此,便也覺得可以同前世那一命相抵。
只是這一刻,她到底留著彼此餘地,不曾點破。
而蕭晏,事關前世生死,根本不敢講明,分明是他深欠她,便也不敢開口。
只由著葉照說下去。
葉照道,「既然已經此間兩清,那麼這五日來,妾身與殿下之間,當是形成默契的。故而妾身不貪王妃位,也請殿下不要再這般戲弄妾。」
「我不明白。」蕭晏盯著葉照,搖頭低語。
葉照輕嘆,合了合眼道,「既然你我誰也不再欠著誰,那麼殿下三番兩次欲占妾身,妾身便也應了您。縱使妾身份低微,卻也是清清白白一個女子。說句不好聽的,便是秦樓楚館,也沒有這般便宜的事。」
「秦樓楚館」四字入耳,蕭晏壓了又壓的怒氣直衝上來,從脖頸道耳根全紅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
「妾身以為,這五日妾身侍奉殿下,是可以向殿下要些東西的。」
「做我的妻子,王妃之位還不夠嗎?」蕭晏厲聲,尤覺又繞了回去。
「妾有自知之明,事後皆用湯藥避孕,殿下亦是默許的。試問哪家郎君,一邊真心娶妻,一邊許她一碗碗喝避子湯。所以妾身說,殿下不要再戲弄妾。」
蕭晏看著她,半晌笑了笑。
有些回過味來,「是故,這些日子的溫存和廝磨——」
他撫著她鬢髮,將一縷鬆散的頭髮攏好,「是一場交易?」
「侍奉兩字都是好聽的。」
「你這是把自己出賣給了本王,然後有事索求?」
交易,出賣,索求。
每個字都是對的,每個字都不堪入耳。
蕭晏怒火中燒,徹底口不擇言。
「那你說,你要什麼?讓本王看看,你是否配得起?」
相比的蕭晏地狂怒無處發泄,葉照要平和許多。
她往門上抵了抵,儘量避著他,「妾身有一阿姐尚在霍靖手中,還請殿下事成之後,能解救照拂。」
「所以只是為了她,你就這般自甘墮落!」
「妾不想欠人,卻又身無長物,若一具軀體能得殿下許諾,救阿姐一命,再划算不過。」
蕭晏看著她,似是不信她為一親人竟可以這樣對她自己,亦不信在她眼裡,他竟是個會以權謀色的人。
「阿照!」蕭晏委頓下來,「你我之間,走過輪迴路,黃泉路,難道……難道只有色之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