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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明溫自是忌憚前朝宗族,但因皇后之故不願背負君恩寡薄的名聲,遂這廂又是皇后親自動手,自滅於家族,便再不好說些什麼。
只讓她好生保養,不必多思多憂,皇后位終是唯她一人。
只是即便如此,皇后心重,心中感愧先是攔不住族人對賢妃母子的戕害,後又以血腥手腕行誅七族斷前程之事。
如此憂慮下,十月末,皇后孕六月見紅,誕下死胎。
賢妃生下龍子卻無力養育,皇后尚且康健卻無子撫養,蕭明溫便將七殿下抱來昭陽殿,既讓賢妃靜心調養了身子,又告慰了皇后失子之心。
後與妃,皆為人母,都有愛子心腸。
蕭晏雖受病痛磋磨,湯藥不斷,卻是擁有雙倍的母愛,在嫡母和生母的共同呵護中,在昭陽殿裡長到了四歲。
直到昌平十一年,皇后再度有孕,為安心養胎,方將蕭晏送回了昭仁殿賢妃身邊。
然好景不長,皇后懷胎五月時,再度流產。
又三年,昌平十四年,皇后第四次有孕,卻不到三月即流。
至此再不得生育。
至此,帝後成婚一十七年,孕四子,卻無一子見天日。
皇后道是經年殺戮太重,德行有虧,不得上蒼庇佑,二次自請為妃妾居偏殿,還後位於楊氏。
蕭明溫與賢妃皆挽留勸之,無果。
同年,皇后掛金印冊寶於昭陽殿,絞青絲一縷於萬業寺帶髮修行。
至今,已有十三載。
若說皇后於塵世還有何放不下,那便是自襁褓中便被她養育的七皇子蕭晏。
這些年,她居於寺廟中,早不理世事。六宮事務亦有徐淑妃暫掌,偶爾遞去給她過目,亦不過是為著表面的規矩和陛下尚給其留著的尊榮。
然,唯有蕭晏之事,趙皇后亦願意多看一眼,多問一句。
譬如四月中的百花宴,她便派了貼身的掌事嬤嬤親去教導指點。
是故,這廂適逢四十五逢五的生辰,皇后出寺入山同樂,蕭晏自沒有不去親迎的。
八月十五晌午時分,來驪山行宮的妃嬪在暌違了十三年後,再次聚於雍陽宮給皇后請安。
年輕時痛失四子,即便後來十數年清修養生,但到底還是落下了病根。如今的趙皇后,已經現了疲態,眉宇間唯剩一抹柔弱清華,再沒有了當年身為天家小公主的嬌憨之態,亦無初掌六宮時的意氣風發。
只是在看到蕭晏進來問安的一刻,眸光被點亮了一瞬。
這些年,亦非不得見面。適逢蕭晏生辰,或是皇后芳誕,或是彼此病痛之際,雙方都會前往探望。
只是這深宮之中的一聲「母后萬安」,實在是將人將這漫漫時光拉回當年。
當年,她正值年華,慈悲溫柔。
他且年幼,牙牙學語。
母慈子孝。
自然,如今這四字亦不曾變過。
「快起來。」趙皇后著左右扶人,拍了拍自個身邊空出的位置。
「母后,兒臣都出宮開府了。」
滿殿妃嬪,皇子公主皆在,蕭晏尚且知曉分寸。
幼時各宮請安,他尚被皇后抱在膝上,如今自然不可再與皇后同坐。便只恭謹坐在楚王上首。
其實這個位置已經是逾越了,畢竟楚王是五皇子,占了個兄長之長。
這廂蕭晏自不會客氣,即便那一星半點的「長」也沒多大用處,且不論帝王偏愛、秦在楚之前,便是子憑母貴這處,賢妃便壓了荀昭儀一頭。
想到「子憑母貴」,便不由想到「母憑子貴」,想到這廂,蕭晏的面上閃過一絲陰霾,目光落在尚且跪著請安的葉照身上。
來驪山已經二十餘日,她的身子誠如蘇合所言,慢慢已經調養回來。除了功法依舊不曾凝聚恢復,其他皆無虞。
夜深人靜,床幃帳中,他明試暗探多回,然她總是各種推拒。
直到數日前,她終於應下,然一場雲雨,並無兩廂歡好,她完全是被動地受他掠奪墾撻,整個人從沉默到僵硬到顫抖,襯得他整個就是一不顧她感受的浪蕩子弟。
最後到底還是他自己滅了火。
而五日前,她總算主動了回,道是已經準備好。
甚至還柔柔怯怯扯過前兩日的事同他道歉,「前世年,今生往昔,妾身都是帶著任務而來。唯有此刻,同殿下赤誠相待,自然惶恐些,殿下莫要生氣了。」
她咬他肩膀,他掐她細腰。
她聽他話喚「清澤」,喚「七郎」,甚至喚「阿晏」,他尋路探花,劈開幽徑。
從雲巔折翅,重回人間的一刻,他輕撫懷中人,她蹭過他胸膛。
「待有了孩子……。」
「殿下,莫忘了賜妾身一碗湯。」
他想同她生個生孩子,她問他要一碗避子湯。
同時開得口,諷刺又荒謬。
蕭晏壓住直衝腦門的肝火,眉眼彎下,尚是一副溫柔汝模樣。
只披衣起身,讓蘇合熬了一碗坐胎藥給她。
葉照喝的一滴未剩。
蕭晏低著後槽牙翻身睡去。
故而至今五日,兩人窩在千象殿,從淨室浴桶到暖閣湯泉,從書房矮榻到內寢床帳,再從高椅座塌到偏殿圓桌,兩人耳鬢廝磨唇齒相依十餘回,她便十餘次向他要避子湯,無一次落下。
他遂也依著她,無一次不滿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