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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部在其手中四年,隱隱已有引領六部的趨勢。

  如此政績加身,儲君之位不言而喻。

  可惜,天不遂人願。

  當年賢妃懷胎之時,受後宮毒害,中劇毒,使這秦王殿下生來便得了胎中帶毒的頑疾之症。

  平素還好,文武不差,然但凡發病,真是今日不知事。

  這廂在場諸人,尤記月前,陛下的萬壽節上,秦王殿下將將起身賀壽,一杯敬酒還未飲下,便面色發白,渾身痙攣,一頭栽倒在地。

  太醫署並著方外藥師谷就時搶救,整整兩天一夜,方將人從鬼門關搶回來。以往不是沒有發作過,但此番發病較之上次,距離甚近,且救治所用時辰更是翻倍地長。

  陛下都恩准了其養病,下旨群臣無事不得叨擾。這廂兵部的屬臣們,哪個還敢跟著沒命似地幹活。

  只盼著細水長流。

  蕭晏今日已經兩回聽到「百花宴」三字,面色便有些發沉。

  偏楊素懷一心想著表姐賢妃娘娘兩眼含淚的哀戚模樣,絲毫未見外甥不豫神情,只繼續掏心挖肺、忠言逆耳道,「臣以為,殿下貴為皇子,自當擔社稷之責,承宗廟之重,為大郢開支散葉。」

  眾人附和,道應如是。

  「如何開枝散葉,明日之百花宴方是殿下的第一步。」楊素懷尋著外甥臉色,將話道來。

  蕭晏食指扣著桌案,低笑了聲,抬眸尚是清風潤面,君子如玉的矜貴模樣。

  「臣等附議!」夜深人靜里,諸人聲色更顯整齊劃一。

  「爾等之意,盼著本王早日娶妻——」

  諸人聞言,正欲頷首展顏,卻被後頭的話壓下嘴角。

  「如此,要是本王哪日薨逝便也不怕了,你們亦可輔佐小主子?」

  時值侍者送膳而來,蕭晏也不待臣下回話,只揮了揮手,「撤下去吧,莫給他們了。」

  蕭晏持勺飲了口湯羹,「按諸位意,本王早些歇息。故而爾等不用膳了,且抓緊將最後一項邊地兵器調新議完,擇出個方子。」

  堂中八人,面面相覷,拱手應諾。在秦王殿下那盅香氣四溢的駝峰羹和熱氣騰騰的長生粥中,飢腸轆轆地鞠躬盡瘁,報效家國。

  蕭晏用膳畢,亦將他們的話理出關竅。

  左右兵器調新,得花錢。

  戶部尚書徐林墨是楚王殿下的人,怕是不會把銀子掏給秦王殿下。

  諸人意見很統一,將這燙手的山芋遞給陛下即可,讓陛下從戶部掏銀子。

  戶部哭窮,可不分天子還是皇子。他就認五殿下一個主子。

  縱是到後頭給了,定是拐著彎給楚王鋪路,讓他立個功績。

  蕭晏半分露臉的機會都不想給他,只漱口淨手,點了點頭,「此事擱下,不必上奏父皇,本王支會一聲戶部便罷。」

  諸人還欲言語,蕭晏已經吩咐散了。

  「那殿下亦趕緊歇下,莫再操勞憂身,且好生赴明日的百……」楊懷素真心實意,然一想方才那會,遂生生咽了下去。

  只打著哈哈,領眾人一道告退了。

  *

  暮春深夜裡,涼意尚存。

  兵部左右侍郎同坐一架馬車,一人握著一盞方才被秦王殿下剋扣的宵夜用著。

  「殿下實在可惜了,得了這麼個頑疾,縱是世家高門的姑娘心悅於他,又有哪家願意守著這空殼度日……」左侍郎盧庭盯著手中的長生粥,仰頭猛喝了兩口,不無遺憾道。

  「前些年瞧著,倒是有兩家大族隱約有些個意願。」楊素懷把話接過,「然前歲殿下那般強硬手段,從世家征糧繳銀,除去定北侯府外,其他算是得罪狠了,徹底斷了這路。」

  「大抵殿下知自己壽數,左右沒考慮這婚娶後嗣之事。」

  馬車駛入朱雀長街,經過摘星望月樓,楊素懷看著三層小樓,輕嘆道,「但願這沖喜能起些作用,殿下吉人天相。」

  *

  秦王府清輝台中,蕭晏仰躺在榻上。

  子時已過,是下半夜了。然他輾轉反側,並無睡意。

  明日府中開百花宴,諸人皆翹首期待,唯他半點不想。

  上月初,因探子得了霍靖在西北練兵的消息,為折他兵甲,遂在天子萬壽節時鬧了那麼一出,又借其胞妹之口轉達。

  本是一舉多得的好事,既可早些打發了霍青容那點兒女心思,又能斷了霍靖臂膀,還能徹底阻止洛陽世家望族送貴女入他府邸的念頭。

  然當是戲演的太真,累自己母親傷心掛懷,求著旨意要開這麼場百花宴,以作沖喜。

  這京畿高門的念頭是絕了,邊地想入洛陽政權中心的一些小族,卻是撿到了機會。

  暗子這些日子送來的訊息中,摘星望月樓可是住滿了邊地官吏之女。

  蕭晏扣著床榻,喜憂參半。

  喜的是,那處樓中有蒼山派的三個女子,扮作了這廂參宴的秀女。

  西域蒼山派,是她的師門,是霍靖的人。如此可再拔去一波他的勢力。

  只是可惜,按前世時辰,眼下她當還在密訓中,兩年後才會入府。

  兩年後——

  蕭晏心跳的厲害些。

  她若是見這王府後院,已曾有她人入住,他要怎樣解釋這九曲十八彎的事宜?

  蕭晏合眼想了想自個阿爹早些年腥風血雨的後宮,又想了想楚王雞飛狗跳的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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