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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晁望就會把肉讓給我,她個子很低,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可能,”晁新帶著鼻音,頓了頓,“也就一米五多一點。”

  “她跟你,一點都不像。”

  哪裡會像一個養尊處優的丞相小姐,晁望的頭髮也很黃,向挽的是烏黑油亮的。

  晁新雜亂地說著晁望的過往,呼吸像是在用刀割著鼻腔,目光定定望著床鋪,然後她抬手,把頭髮從頭頂往後一撥,再一撥。

  用了比平常大三四倍的力氣。

  她其實很不想再回憶一遍晁望的樣子,但她同樣也迫切地需要跟向挽解釋,雖然這個解釋看起來顛三倒四,不成樣子。

  “我知道,我知道。”向挽發現了晁新的反常,她整個人像是被浸在了悲傷里,連眼下嫵媚的淚痣都微微蹙起、扭曲。

  都說有淚痣的人愛哭,但向挽沒有看晁新哭過,此刻也沒有,她只是一下一下地順著頭髮,像在把自己對晁望的愧疚和對向挽的珍惜割成兩半,顧不上是不是血淋淋了,總之是想給向挽看。

  向挽心痛得無以復加,只能上前赤身裸體地抱著晁新,眼一眨淚珠子就滾了下來。

  原來這世界上真的有感同身受這回事,只要那個人在你心上,你甚至可以為她疼,為她哭,恨不能以身替。

  向挽抽著脖頸,低低地啜泣:“我知道,你不用說了。”

  “不是你的問題,更與晁望無關,是我,是我不好。”

  向挽抹一把眼淚:“我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來處,也沒有家,剛來的時候,我時常從睡夢中醒來,不知身在何處,我那時整夜整夜的做夢,不記得自個兒是誰。”

  她從頭開始說,也不知道能不能說清楚。

  “那時候我遇到一些朋友,我對她們說,我叫向挽,我是左相之女,我爹,”她顫抖著抽泣了一下,“我爹是,我爹是……”

  她有點崩潰,她很著急,怎麼突然想不起來她爹的名字了。

  “向挽,向挽。”晁新抬手,輕輕拍著她的頭,低聲叫她。

  “你父親叫向余,母親向華氏,長兄向丕,二哥叫做向勤,還有一個小妹。你是新元二十四年生,你叫做向氏阿夕。”

  她鎮定又刻骨銘心地告訴她,一字一句,和向挽當時說的分毫不差。

  “嗯,嗯。”向挽哭得一塌糊塗,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晁新記得,記得清清楚楚。

  可是恐怕也只有晁新記得。

  “我在這裡,工作學習,一直都寄人籬下,每天在謊言裡生活。我的落戶證明上是流浪漢,我出生日期是假的,連年份都是,每回遇到新的人,我都要再將謊言說一遍,我記得那個假的向挽,比真的還要清楚。”

  “我很害怕,晁新,我其實怕極了。”向挽用力抱著她,說著從未啟齒的話。

  沒有人能夠理解這種對所有人遮掩和迴避的生活,一開始還要小心翼翼不能露出破綻,可她的存在,原本就是個破綻。

  她沒有根,是飄萍,連真實性也沒有,她更不知道網絡上那些每天說喜歡她的朋友,愛的投射點究竟是向挽本身,還是二十一世紀的這個向挽符號。

  她的存在沒有真實性,但她從不苛求,她只對晁新苛求。

  她遇見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她對自己說,只要晁新知道真的她就好,只要晁新愛真的她就好。

  “我很貪心,我想要在你這裡做一個因為向挽本身而被愛的人,可是上天給我開了個玩笑,她用我不願意的東西來動搖我們感情的筋骨。”

  向挽的鼻腔被狠狠塞住了,令她的話語也不是那麼清晰。

  “只有在你這裡,我一秒鐘也不想做別人,我想要你的好全都是因為我。”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得一塌糊塗。

  “挽挽,向挽。”晁新貼著她的臉頰,眼睛裡悲哀完全覆蓋住原本的神色,她一下一下地叫著她,用呢喃,用細語。

  “我明白了,我真的明白了。”晁新緊緊抱著她。

  “對不起,我沒有想過你這些感受,”哽咽聲一頓一頓的,因為她的心抽搐得受不了了,“但我只是因為晁望的關係,對你有一點親切感,我從來沒有把你當過別人,我好感的,喜歡的,心疼的,從始至終都是向挽,你相信我,我發誓。”

  她又快速地咽了兩下喉嚨,因為壓抑哭腔而要冒出火來。

  “你相信我。”她哀傷又脆弱地說。

  向挽沒有回答,只是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

  晁新的撫慰永遠都會起作用,向挽覺得自己成了一隻頭暈腦脹的流浪貓,被如珍似寶地團在懷裡,有人告訴她,不會有風了,不會有雨了,不會餓肚子了,不會流離失所了。

  “其實前兩天,我也想了,”向挽囁嚅著說,“我看到你和馮果的互動,看到你和舒秦的互動。”

  “我……”晁新皺眉,又有點急了。

  “不是,”向挽連忙搖頭,“我想的是,既然她們也能同你正常交往,也能與你做同吃同游的師生與好友,那麼我也做得,是不是?”

  “即便沒有晁望的關係,我也有許許多多種方式與你親近,好比說這回比賽里你教我,或者說,萬一下一回的交換導師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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