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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謝璚重傷之後,其大哥謝琮迅速從京城趕來邊境接管了軍隊。

  也就是這時候,裴良方才知道是誰告訴了謝譎,謝家男子男身可孕之事。

  「他可是你親弟弟!」裴良方忍不住對謝琮怒吼,「你一步一步把他算計上了戰場,他拼命打下陣地,至今生死一線,你卻坐享其成!為了皇位,你半點不顧手足之情!你還是人嗎!」

  謝琮神色冷淡地看裴良方一眼:「四弟從小就內斂,再喜歡什麼也不會表現出來,其實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麼,只是事事想要出頭拔尖,孤只是助他明白本心而已。你可以現在就帶他走,過真正適合你們的生活。如果要留下,軍營之中,一切聽從主帥指揮。」

  裴良方一生寧死不肯受人威脅,但看著昏迷不醒的謝璚,現在的他是經不起任何顛簸擾動的,除了留下別無他法。

  「我需要的藥材你必須隨時無條件充足供應!」裴良方輕撫過昏睡之人眉眼,抬起頭來,「我這雙手能救人,也能讓你全軍覆沒!」

  謝琮語氣依舊平靜:「孤也希望四弟能夠平安,願你們百年好合。」

  陳靖兩國與岱欽的交戰持續了近三個月。

  三月的第一天,岱欽內部叛亂,將烏雲寶音拉下王位,烏雲寶音四處流亡,新上位者開始與兩國議和。

  也是同一天,謝璚終於甦醒,而徐嘉式踏上了日夜兼程回家之路。

  第88章 大結局(上)

  今年三月初三是燕綏二十一歲生辰, 東巡之前本來是想補上前二十年的遺憾,大辦一場的。

  但一場東巡,同去若干人, 回來卻似獨身。

  幾個月前燕紀的靈柩送到安州, 等胡來制好玻璃右臂才一同下葬, 燕綏聞訊要前往安州親自送葬,卻悲痛至極生了一場重病, 終是沒能再見堂兄最後一面。

  那一病,似乎至今沒有痊癒,燕綏早朝時、批改奏摺時,都會想起命途多舛的親人們, 不覺便已淚下。

  老王爺和燕紀的喪期未過, 前線戰事尚未落定,燕綏長時間情緒低落, 無心過生辰。

  反反覆覆的風寒讓他越發懶怠動彈,下了早朝, 日常除了御書房便是窩在養心殿,倚著窗台一言不發望著天際出神。

  已經春天了,怎麼還這麼冷呢?遠在北方的他, 鐵衣更寒吧?已經有那麼多人回不來了, 他一定要回來。他什麼時候回來?

  入夜之後,燕綏便裹著被子在潛用殿昏睡,隱隱約約聽到孩子的哭聲, 仔細一聽又寂靜無聲。

  回京以後, 兩個孩子便養在潛用殿裡, 燕綏親自照料。還不足四個月大的嬰孩, 燕綏已經在教他們喊「爹爹」了。拾憶和翩翩大概是天下最幸運的孩子了, 有三位疼愛他們的爹爹,燕綏想,等堂兄和嘉式凱旋,再為孩子們補辦百日,如此也可多少補償堂兄未能出世的孩兒的遺憾。

  可是,堂兄回不來了。

  京中大臣有些已經見過孩子們,認得眉眼間分明是皇室模樣,對他們的身世並無異議。近來燕紀殞命沙場為國盡忠,鄭王之位再度空懸,朝臣們並不上書讓燕栩繼承鄭王之位,他們需要的是一位儲君。

  分明一切都按照既定計劃進行,為什麼還會這麼難過?

  燕綏眼淚止不住地流淌,暖熱的被窩濕成冰窖,周身顫抖不止。

  不到一年時間,燕綏多了一位愛人一雙兒女,除了燕植又添了兩個侄兒。老王爺和堂兄短暫地出現又消失,留給親人剜心一樣劇痛。

  親與不親很難以血緣界定,並非骨肉相連才是家人。

  論父子,燕綏一輩子沒享受過來自生父的父愛,和老王爺並坐垂釣滿足了他關於父親一切期待。

  論兄弟,皇兄寬容又大度,但對所有人都是如此;他心中有著分明的算計,對所有人都是如此。但堂兄會不計得失,捨身忘死為燕綏周全,手足之情莫非如是。

  可是他們都不在了。

  燕綏死死咬住被角,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家人一個個離去,這世上孤寂得可怕。

  燕綏哭到昏睡,夢中白茫茫一片,什麼也看不見,只聽見有人在道「生辰快樂」。

  好像有老祖宗的聲音,母后的聲音,皇兄的聲音,老王爺的聲音,堂兄的聲音……獨獨沒有徐嘉式的聲音——

  逝者才會入夢。徐嘉式不會和他們在一起,這樣才對!

  燕綏幾乎是瞬間清醒了過來,滿頭大汗地揭開被子,抬眼見雙順端著藥碗站在床前。

  側頭望出窗外,天快亮了,連綿的雨剛剛停歇,檐下積水,青石板上汪著淺窪。

  「陛下,喝口藥吧。奴婢試了,不苦……」

  燕綏猛地收回目光,定定地看著雙順,這熟悉的場景熟悉的語言……燕綏翻身下床奔向殿外:「嘉式是不是回來了?!」

  雙順趕緊拿起鞋襪和狐裘追上去:「陛下,穿鞋!大軍是要班師回朝了,但王爺沒這麼快回來。」

  燕綏剎住腳步,停在潛用殿門口。

  睡糊塗了。

  現在已經是昌平三年了,和徐嘉式分別近四個月,他在邊疆禦敵,不是在江州賑災。

  他率領大軍凱旋,抵京之前,會先遣人奏報,然後皇帝至午門親迎。

  時光不能倒流。

  回首過去的一年,像做夢一樣。

  一年時間發生了太多變化,太多人在燕綏生命中來來去去,好像什麼都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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