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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綏愕然。

  難道張典說烏雲寶音身世存疑,指的不是生父並非老汗王?

  張典抬眼看向徐嘉式,眼中有剎那驚奇,很快又轉化為敬佩,然後重重點頭。

  燕綏後知後覺跟上兩人思路:「先前你想對朕說的就是這個!如果烏雲寶音並非汀蘭所生,那麼他也就——」

  燕綏及時剎住了後面的話,這無疑是個好消息,足以讓沉鬱已久的心情重獲希望。

  只要烏雲寶音不是高宗子嗣,蘇掖便不會誠心歸順,他也就不能以真相作為威脅,誤認旁人為父也足夠讓不可一世的烏雲寶音內心受挫,嘗嘗命運愚弄的滋味。

  一旦攻破心防,戰場上的廝殺只比拼實力,岱欽宵小根本不足為懼。

  所以,現在的問題是,怎樣確定烏雲寶音並非高宗血脈的?

  汀蘭先是馮昭的戀人,但兩人並未逾矩。她後又被高宗私藏,再逃往草原生下兒子。既然高宗當年留下秘旨讓舊部追隨,必然是確定汀蘭懷了自己子嗣的……如今,烏雲寶音生父未明,連生母也不確定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典口不能言,徐嘉式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陛下還記得先前跟在烏雲寶音很前的那個婦人嗎?」

  燕綏點頭:「據烏雲寶音所說,她應該是三王子的生母。好像是叫烏雅圖蘭,出嫁前也是某個部落的公主,算是出身高貴。她接連喪夫又失子,不肯遵照草原的習俗改嫁給烏雲寶音,所以被他貶作奴隸百般折磨。」

  「嗯,陛下發現那人有什麼異常嗎?」徐嘉式追問。

  燕綏努力回想那人模樣,寒天凍地衣衫襤褸,周身時時瑟縮顫抖。渾身髒污,頭髮已經結縷成片。臉上還滿布傷痕,一看便知是受刑後沒有及時治療,實在悽慘至極,看著比實際年齡憔悴衰老許多。

  但烏雲寶音心狠手辣,會如此對待仇人並不足為奇。

  既然徐嘉式刻意提及,燕綏便順著想下去,結合方才正討論的身世問題,大驚:「你的意思是……她才是烏雲寶音的生母!可是明明她是三王子的母親,三王子和二王子甚至不是一天出生的,他們是爭鬥直死的對頭!烏雲寶音甚至想納她為妃!怎麼可能!」

  徐嘉式目光沉沉給出解釋:「我從那女人的眼睛裡看到了一個母親對待兒子才會有的眼神。」

  燕綏難以置信:「僅憑一個眼神?什麼眼神會是母親獨有的?」

  徐嘉式沒有深入解釋,怕觸動燕綏傷心事:「還有,陛下說烏雲寶音走不出安州時,那女人看似踉蹌跌倒,她其實是想上前保護烏雲寶音。即使受到踢打責罵,她眼中也沒有半分怨恨。」

  「她深受折磨,怎麼還敢反抗?會不會是你想多了。」

  「不,陛下,並非是憑空猜想。烏雲寶音生母早亡,沒有母家支持,不到十歲的孩子卻能平安在草原弱肉強食的地方長大,僅憑老汗王的看護是不可能的。只要有權勢爭奪的地方就免不了勾心鬥角,老汗王再寵愛汀蘭,子憑母貴,到底有他疏忽的時候,但烏雲寶音還是順利長大了,甚至能培養起自己的勢力。」

  燕綏聞言沉思。

  確實,深諳爭鬥之術的部落公主要殺掉一個未成年的孩子太容易了,烏雲寶音能活到現在且順利即位本身就是一件奇事。

  「還有,草原上的男女對貞潔倫理並不看重,父妻子繼是一項傳統,但老汗王的女人中只有那位寧死不從。」

  燕綏質疑:「如果是因為記恨烏雲寶音殺子之仇呢?誰會願意嫁給殺死自己兒子的人。」

  徐嘉式回道:「若想報仇,做后妃比做奴隸更容易得多,她明知反抗的下場,還是如此選擇。」

  燕綏聽完徐嘉式的分析,心中已經有七八分被說服:「既然烏雲寶音不是汀蘭的兒子,那汀蘭的兒子——」

  話未說完,燕綏就在徐嘉式的目光中得到了答案。

  「汀蘭的孩子被換了!已經死去的三王子才是她的兒子!」

  世事巧合,或許是冥冥之中自有關聯,汀蘭與賀素旻兩人是同父異母的姐妹,兩人的命運殊途同歸,兩人皆遭受高宗□□折磨有了孩子,而孩子又都被調換。

  張典緊繃的神情終於放鬆下來,他想說但說不出的話,徐嘉式都替他說出了。

  有這樣的人輔佐,陛下會開創一番偉業。

  燕綏又道:「但朕想不通,都是兒子,為什麼烏雅圖蘭要交換?或者說,真的是烏雅圖蘭交換的嗎?如果不是,幕後之人到底是誰?」

  徐嘉式搖頭:「這件事恐怕要問她本人了。陛下,雖然目前只是猜測,但已經足夠我們對付烏雲寶音了。世人不在乎真相,他們只會選擇性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東西。據先前觀察,烏雲寶音並未察覺生母並非汀蘭之事。雖然他寡廉鮮恥,即便知道是生母也可能做出威逼之事,但總會多少動搖他心神,引起岱欽內部生亂,這就是我們破局的關鍵時機了。」

  快到江州了,已經進入了絕對安全的區域,徐嘉式向燕綏辭行:「烏雲寶音大概很快就要攻打安州,臣不能讓戰火繼續在陳國大地上蔓延,會將戰場推到草原。此去短則兩三月,長則一年半載,但我一定會回來,等我。」

  徐嘉式下了馬車,縱身跨馬——馬是早就準備好的,他下定了決心要在戰場上親手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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