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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綏猜得不錯,這件事確實是衝著他來的。

  民間很快有謠言傳出——

  皇帝生而克母,自帶煞氣,本來活不到成年的,就是吸收孩童生命才長至成年。如今東巡也是因為吸光了京城孩子的命數,便打起了各州的主意。那些失蹤的孤兒,都被皇帝吸乾成骷髏,埋在吳王府里,養花都沒有肥效了。

  這樣荒誕不經的話居然深得百姓相信,雖然他們不敢對燕綏有所議論動作,但城中家家關門閉戶。有孩子的不讓孩子出門玩,沒孩子的也不敢上街做買賣。

  吳州州城還沒落雪先被低沉壓抑的氛圍籠罩。

  百姓都盼著燕綏快走,在家裡念佛求拜,送瘟神似的。燕綏知道自身處境,但絕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走了。

  事發以來吳王便病了,臥床幾日,說是感染風寒,連燕綏也不見。

  燕綏想,或許是意見相左皇伯怨自己多事,覺得自己行事冒險有些生氣了。

  但也沒辦法,此事一定要解決。

  案子不是一日兩日能查清的,但輿論必須先控制住,不能讓百姓被有心之人利用,否則激起民怨民怒,事態就無可挽回了。

  燕綏沉思考量,反覆推敲,終於想出辦法,行動之前想和吳王商量,但吳王還是閉門不見。燕綏只好獨自行動——

  通告全城,十月三十日,皇帝將拜謁花王廟為百姓納福,人人皆可在後隨行。

  燕綏之所以下定決心親自去花王廟,是因為雖然他不相信此事是邪祟所為,但以神靈克服邪祟是百姓最能夠接受的方式,也是最快扭轉輿論的方法。

  燕綏將近八個月的肚子已經很大,但他四肢依然纖瘦,冬衣厚重,再穿一件狐裘,從上到下一邊粗,遮得嚴嚴實實,連腰都看不出來,除了行動遲緩,旁人也看不出什麼。

  從吳王府到花王廟,二里多路程,燕綏步行。

  起初無人看熱鬧,但到底大家都是知道此事的,疑惑壓不過好奇,遠遠跟在燕綏後面的百姓越來越多——

  起初是一些沒有子女的閒漢,然後多了拄杖的老人,然後有了青壯年,快到花王廟時甚至有婦人抱了孩子來看——

  傳言真不真不確定,但實打實可以看見皇帝,這輩子再也沒機會離這麼近了。就算皇帝會吸孩子的精氣,也不能在花公花婆眼皮子底下吸啊!

  燕綏孕期千萬小心,從沒像今天走這麼多路,到花王廟已經是出了一層汗,裴良方扮作內監悄悄把了燕綏脈,又替他按了幾個穴位,低聲道:「陛下,含一片參片提提氣。」

  燕綏點頭,將早已準備在袖中的參片填了一片到舌下,然後抬眼看廟裡供奉的花王菩薩:慈祥的花公花婆頭戴花環身穿花衣並坐上方,懷裡各自抱著一個胖娃娃。

  燕綏屈膝跪在蒲團上,心中默念禱告——

  若神明有靈,便保佑自己的孩子,尚在腹中便已經為百姓奔波。身為人父,對他們實在虧欠。

  求完自身,燕綏對神像俯首,再抬起頭來時朗聲道:「朕乃陳國燕氏五代皇帝燕綏,今親謁花王神廟,請問神明吳州孩童失蹤一事,請花公花婆示意。」然後挺直腰背跪立,瞑目默然,似乎與神靈溝通。

  燕綏在廟內跪拜,侍衛守護門口,百姓們摩肩接踵踮著腳看,前排的只能看見燕綏披著狐裘的背影。後面的只能看見前面人的後腦勺,連燕綏的背影都看不見,但能聽到燕綏並不雄渾慷慨卻清若鳳鳴的聲音,莫名有種安定人心使人信服的力量。

  有個抱著孩子的婦女低聲說:「都說皇帝是老天爺的兒子,真能跟神仙說話啊?聽著挺像那麼回事的!哦哦,乖仔不哭……」

  背後一個老大娘念了聲「阿彌陀佛」:「這時候你還敢把孩子抱出來,孩子哭成這樣丟了魂似的,現在的年輕人啊當爹媽也太不小心了……」

  孩子哭得斷斷續續,婦人有些猶豫,正要往後退忽然發現老大娘扒著自己往前擠了幾排:「哎!讓我回家,你倒往前面去了!老不羞的!」說著把孩子舉高往前擠,生怕孩子看不見皇帝——一輩子就這麼一回呢,「乖仔,你要學出息,看見沒,照著皇帝學!」

  燕綏默然片刻,起身轉向廟外百姓,高聲道:「方才朕與神明對話,花公花婆誇讚吳州向來虔誠供奉,百姓的誠心他們都看在眼中。此次城中孤兒失蹤正是因為花王憐憫孤兒無依無靠,所以將其收在身邊撫養,是給吳州善信的恩賜。神明行事莫測,凡人動輒驚慌。然而善惡有報,天理昭彰。大家不必憂懼,朕方才已經同花王溝通說定,孤兒由朝廷照看,供其衣食溫飽,聘請官師開蒙,統一登記戶籍,視作良民,將來學有所成參與科考,或許出將入相,大有造化!」

  話音剛落,本來交頭接耳的百姓安靜下來,又過了片刻,突然有人大聲叫好,喊:「陛下英明!」

  像是受到點醒似地,百姓紛紛回過神來,齊聲道:「陛下英明!」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歡呼如潮。

  雖然從前孤兒再多也吃不到自家米糧,但大量無人教養的孩子四處遊蕩終究不好——或凍死餓死倒在路邊,晦氣不說,街坊鄰居還要湊一副薄棺安埋;就算天養地生吃好心人的百家飯長大了,沒有教養又沒有謀生的手段,於是成了小偷盜賊,抓住送了官府,等於讓他們白吃白喝倒是享受,官府關兩日放出來又是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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