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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周王悲哀地看向徐嘉式:「我明白,真要是說穿說透了,我和你的父子情份也就到頭了。」

  徐嘉式仰頭閉眼。

  父子情份會因真相而走到頭嗎?曾經有多少機會,父親可以言明真相,十多二十歲的徐嘉式雖放肆桀驁,但不是沒有腦子的廢物,趨利避害之事他雖厭惡但也能理解。為什麼非要在兩相抉擇時,冷酷指出徐嘉式本就不配擁有一切。

  二十八歲那年,徐嘉式成了無父無母孑然一身之人。三十歲這年,再一次被當頭棒喝。

  「我有苦衷,不得已如此為之。我的擔心並非杞人憂天,高宗並不是你以為的寬厚仁君,他對徐家的忌憚深刻入骨……」

  老周王試著去握徐嘉式的手,被躲開了。老周王看向他,徐嘉式閉著眼,神色疏離而決絕,甚至連看都不願意看曾經的父親。

  「你知道敏敏為何會成現在這樣嗎?她即將生產的時候夫君突然失蹤,自己又遭到追殺,九死一生才有了阿菟……追殺她的人分明是高宗所派,他看出了敏敏越來越像素旻,他容不下所謂註定要當皇后的徐家之女。我要救女兒,不能坐視女兒和外孫身陷險境而不理,不得不假死脫身。」

  說到這裡,老周王終於忍不住老淚縱橫:「為父知道你這些年不容易,可是……可是……」

  徐嘉式睜眼,聲音冷肅:「有證據嗎?」

  老周王淚眼模糊地看他,徐嘉式重複道:「高宗派人追殺阿姐,此事有人證物證嗎?」

  「事到如今你還以為我在騙你?」老周王難以置信地搖頭,「我派在敏敏身邊暗中保護的人死戰,只剩下一個活口向我報信。那些人個個能以一敵十,是高手中的高手。若是尋常盜賊打家劫舍,怎會至此?高宗他,他……我有證據,但不能詳說。事已至此,我不再強求你給敏敏和阿菟名分,但作為親戚,你至少該庇護她們啊!」

  「阿姐永遠是阿姐,阿菟我會視如己出。您痛恨燕家,我並非徐家血脈對此無話可說,但您不能逼著我背叛陛下。」徐嘉式想起燕綏,目光柔和了許多,「在您這裡我已經占了為子不孝,不能再為臣不忠。高宗時代的是是非非我難以感同身受,但為臣一日,我便忠於陛下一日,絕無二心!」

  「可他是皇帝!」老周王高聲,知子莫若父,他當然知道徐嘉式的忠臣豈止君臣之倫,太過激動而震出一串咳嗽,「咳咳……他姓燕你姓徐!伴君如伴虎,帝王之心是最不可揣測,也是最不可信任的!」

  見徐嘉式無動於衷,老周王索性說破:「你即便是一生守著他又如何!總歸他是要填充後宮的!到那時你又該如何自處?堂堂昂藏男兒,要跟環肥燕瘦爭寵嗎!他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你斷子絕孫死心塌地?你犧牲到如此地步,他又可會領情?!你到底對他有多少了解,怎麼就迷了心竅!」

  「父親,我最後再叫您一聲父親,謝謝您還我真相。」徐嘉式目光沉靜,「年少時我便對您坦白我不愛女色,至今也未改變。我對陛下的心思,既然您看得出來,那便如實對您說:情不知所起,身陷其中,深陷其中。」

  「不清楚阿姐和阿菟真實情況時,我不敢肖想太多。唯恐我這拋妻舍子無情無義,罔顧倫常不忠不義的小人玷污了陛下。心想等事態明朗便向陛下認領徐家欺君之罪,隨他任意處置。可如今不同了,我是個桀驁難馴的自由身。我會安頓好你和阿姐母子,保你們一生平安富貴。然後我孑然一身,去做那翻越雷池大逆不道的歡愉事。陛下會否領情我不知道,我確已動了情,再回不得頭了。」

  話說到這地步,老周王頹然:「可你總要給自己留些後路,人生漫長人性善變,你能保證日後不悔嗎?啊?你還年輕,以為隨口說出一生便直抵終點,這去路艱辛,只有親身經歷才知道,可真到了那時又回頭無路了!且不說你付出一腔真心小皇帝會否領受,到底他是個皇帝,自身是萬人之上,身後是社稷皇位,難道他甘心屈居人下,甘願後繼無人?」

  見徐嘉式眉頭緊皺,老周王加緊道:「即便是一時兩情相悅,若有朝一日他後悔,他會不會以雌伏人下為恥?會不會怨你耽誤他子嗣傳承?等他有了子嗣,繼位之君又怎會容得下你?這些你可曾考慮過?」

  徐嘉式當然明白自己將走的是一條多麼坎坷的路,一廂情願而孤軍深入,但來不及深切體會艱辛,已經回頭無路。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我顧不了那麼多了。曾經無論如何我也釣不上魚,我心不靜,但在陛下身旁,釣魚不是件難事。陛下便是我心安處。如獻魚一般,我把自己獻給陛下,他若欣然接下那是最好。若不要,我便硬塞給他。我從來不是循規蹈矩之人,先前被種種困惑束縛手腳,如今都放開了。陛下可以殺我剮我,我心甘情願引頸受戮,但即使是血淋淋的我也要擁他在懷。至於繼位之君……不是還有永安王嗎?」

  以永安王為繼嗣,與小皇帝生死相守,到底還是又走回老路上了。

  老周王仰天嘆息,忽然感覺自己近來所作所為實在徒勞可笑,心裡感嘆天意如此造化難違。

  「那便祝你如願。或許高人所言非虛,徐家終究是要出皇后的。」老周王看著徐嘉式,這小子,長了年歲,但還和二十出頭時一樣,認準一事絕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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