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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綏並不客套挽留,讓他好生清點,不要遺漏。

  烏雲寶音出宮回到同方館,副使見他面色陰沉至極,問:「陳國皇帝不願意提高通商水平嗎?或許一開始,王子就該按照汗王安排,和攝政王合作——」

  烏雲寶音抬手讓副使收聲,仰頭看樹上成雙的鳥雀,自問自答道:「我想做的事,從來沒人能阻攔……風寒可以多留五天,遇刺重傷呢,性命垂危呢……瞧,小皇帝對那老傢伙多好……羊羔,終究要被最矯健強壯的狼王叼走的……」

  宮中。

  烏雲寶音走了,戲還在演。

  正上演的是《紫釵記》,劍合釵圓那一折,潯陽夜月的古調哀婉動人,台上扮演霍小玉的角色聲聲控訴負心人。徐嘉式突然想起在密室醒來那一日,皇帝聽見他問「是誰」時的目光。

  目光中的哀傷,像剛才那快速握手一樣難以捉摸。那溫度,那清香,渺茫又虛無,若有若無卻引人沉溺。

  徐嘉式望著戲台出神,燕綏喊了他幾聲他才反應過來:「陛下,你方才說什麼?」

  燕綏道:「朕是想問,周王妃是和朕母后同年去世的,是嗎?」

  台上還咿咿呀呀地唱著,但台下二人彼此只聽得見對方聲音了。

  徐嘉式沉聲答是。

  母親同樣是他避免思及的痛處。若母親還在,父親必定不會那樣不可理喻。

  高宗皇后難產而死那年,周王妃病故,周王一家去了江州,算是遠離京城這個傷心地。

  「攝政王是見過朕母后的,還記得她長什麼樣子嗎?」

  徐嘉式沒想到燕綏會繼續這個話題,遲疑片刻做了一些描述。

  「和朕夢裡見到的一樣。」燕綏點頭,探身越過食案,和徐嘉式面對面,緩聲低問,「聽說,母后極美,朕肖母,是嗎?」

  這是兩個問題,也可以當作三個問題。

  徐嘉式目不轉睛看著燕綏明艷的面容,那雙美麗眼睛目光勝過千言萬語,目光之下的人宛如被命運眷顧——

  被這樣的目光注視本身就是一種眷顧。

  美麗的眼睛在看著自己,柔軟的雙唇問出了問題。

  不能說謊,不能迴避。

  高宗皇后很美。

  當今陛下肖母。

  所以——

  徐嘉式感覺周身的血都朝一處涌動,他理了理衣擺,正襟危坐點頭:「是。」

  作者有話說:

  小葵花神醫課堂把陛下教成了釣系;

  「1」胎息之脈,左疾為男,右疾為女。引用自網絡,但不清楚最初出處。

  第40章 舊夢

  即使沒有親眼見到過, 但燕綏從小知道母親長得極美,而自己長得像母親。也正是因此,父皇從不見他。

  ——世上居然有人從未見過親生父母, 實在是可悲可笑。

  母親美, 子肖母, 同樣薄命。燕綏一直悲哀視之。突然在今天,燕綏自己意識到, 這二者有另一種值得樂觀的聯繫。

  燕綏記得裴良方說要主動一些,所以他鼓起勇氣,問出兩個問題,希望徐嘉式給出第三個問題的答案。

  徐嘉式答了一聲「是」。

  他與燕綏極盡距離地對視著, 近得能感受對方呼吸的節奏。

  徐嘉式眼睫濃密, 幽深的眸子沒有任何波動,像山野深處一汪不為人知的靜潭。

  那一個「是」字說得很快, 然後就沒了下文。他坐得很端正,紋絲不動像尊塑像。相比之下, 燕綏探身越過食案的動作過分主動了,衣衫起了褶皺,領口也因俯身而微敞。

  真是難為情, 為什麼要問他美不美呢?或許他根本聽不出來。或許他聽出來了覺得自己輕佻。

  裴良方說不妨步子邁得大些, 但步子太大可能會適得其反。到底和徐嘉式在一起這幾年,燕綏主動的時候少之又少,他實在不太適應。

  燕綏順勢起身, 輕咳兩聲掩飾尷尬:「戲也看得差不多了, 沒什麼事的話, 攝政王可以回府了, 朕去御書房批改奏摺。」

  徐嘉式還坐著沒起, 燕綏見他閉了閉眼,擱在膝頭的雙手緊握成拳,問:「攝政王可是有何處不適?是不是舊傷發作?太醫——」

  「不是!」徐嘉式語速有些快,他睜開眼深邃的眼眸望著燕綏,對方那雙脈脈的眼睛明顯帶著關心。

  徐嘉式聲音帶著些沙啞:「戲看完了,陛下想聽關於高宗皇后的故事嗎?」

  燕綏怔了怔,點頭,坐回原位:「好。」

  徐嘉式剛開始聲音有些發澀,呼吸也急,幾個小故事講下來,語速平緩了許多。

  從來沒人對燕綏詳細講述過關於母親的事情,曾經燕綏大著膽子問哥哥,哥哥說往事重提沒有意義。雖然沒有被斥責,但燕綏再也不敢問了。

  按照時間順序,徐嘉式說到,高宗皇后離世第二年,他隨父親回京述職,正好是三月,趕上皇后周年忌日。高宗皇帝為此輟朝三日,在太廟痛哭昏厥,彼時眾人不知如何是好,還是太子做主把高宗抬回宮殿的。

  燕綏垂眸:「父皇母后感情深厚,皇兄年少就能獨當一面,朕知道的。」

  燕綏濃翹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徐嘉式眉頭沉了沉,話鋒一轉道:「此事也只是聽說而已。當日臣和父親進宮面聖,趕上了陛下抓周。」

  燕綏眼睛一亮地看他:「是嗎?那時候你在?!朕抓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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