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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雲寶音看著徐嘉式背影,雙手攥拳,幽幽的眸子漲得發紅。手下詢問的目光投來,他遲疑著沒有回應,忽聽見有太監高聲道:「陛下駕臨!」

  烏雲寶音快步上前,眾人跪地迎駕時,他右手按於左胸,俯身道:「小王以為中原君臣有序,陛下竟如此體愛臣下,親自駕臨臣下宴會。原來攝政王生辰宴會如此隆重,簡直等同帝王規格,是為迎接陛下之駕,小王今日算是開了眼界。」

  徐嘉式早已上前扶住了正下轎輦的燕綏後腰,畢竟眾目睽睽之下,燕綏在背後短促地握了握他手便分開。

  燕綏聽烏雲寶音這一番話覺得陰陽怪氣不太對勁,隨口敷衍了個「嗯」,接著道:「眾卿平身。今日攝政王生辰宴請各位,只分主客不拘官階,大家入座開席就是,務必盡興而歸。」

  就一聲「嗯」?

  小皇帝難道聽不出來話里意指攝政王僭越欺君?不,小皇帝聰慧,他一定懂!烏雲寶音想,小皇帝竟然忍氣吞聲到了這樣地步,重壓之下必生強怨,他一定會深深感謝救他於攝政王淫威壓迫之人。

  眼看著燕綏在前,徐嘉式在其後半步,手下再次目光示意時,烏雲寶音目光沉沉點頭,用草原語言低聲道:「按計劃辦。」

  ——

  皇帝駕臨,宴會也就正式開始。

  燕綏自然坐了上位,徐嘉式坐在離他右邊很近稍次的位置。燕植近日一直跟著孫英,今日也赴宴,此時坐了燕綏左邊與徐嘉式並排的位子。

  三人坐於上位,各自面前擺有食案。幾步之外才是靖國、岱欽使團與陳國文武官員,分兩列就座。

  燕綏落座發現徐嘉式目光在席面上探尋,低聲問:「還有誰沒到嗎?」

  該到的人自然是還沒到齊,徐嘉式想,果然父親還是怨他背棄徐家,但此時這點遺憾都已經無足輕重了,自己也不是稱職的父親。

  徐嘉式在找謝璚。混在使團里那位靖國四皇子是極不穩定的潛在危險,必須儘早控制。

  於私,徐嘉式不能讓他傷害裴良方這個朋友;於公,堂堂一國皇子未經國書投名而潛入我國,實在是挑釁踐踏國威。

  但一眼掃過去,徐嘉式沒有發現可疑之人,搖頭道:「沒有,今日人多事雜,陛下坐一會就回宮吧,臣晚些再進宮陪陛下。」

  燕綏道:「至少到宴會結束。朕若是提前走了,旁人又要猜疑我們不合。」

  「那也無妨,君臣一心更讓有些人睡不著。」

  兩人在高位上低聲交談,燕植只顧著吃根本不往他們這邊看,旁人離得遠自然也是聽不見的。

  到了時辰,燕綏祝詞以作開場,道:「攝政王為陳國鞠躬盡瘁,忠君愛國,朕敬攝政王一杯,祝卿長命康健。」

  燕綏舉杯飲盡,卻發現杯中酒換成了水,回座時低聲道:「攝政王好小氣啊,連酒都捨不得請朕喝。」

  徐嘉式目光總是不自覺地落在燕綏腹部,心下悵然,但還是勉強笑了笑:「臣家徒四壁,只請得起陛下喝水。陛下現在嫌棄也來不及了。」

  燕綏忍俊不禁,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徐嘉式笑意帶著疲累。或許是三十而立,心境格外不同吧。

  各方祝壽之後,歌舞上場,酒菜也都上齊,賓客都各自動筷用膳。

  燕綏本來沒什麼胃口,但看著桌上有魚,想到上次和徐嘉式一起釣魚才逐漸互通心意,還是願意吃兩口。

  因為上次在寶峰寺的教訓,為皇帝試菜驗毒更為嚴格,即使今日的席面都是司禮監操持,也沒有掉以輕心。

  為表君臣有別,皇帝和永安王桌上是清蒸鱸魚,而大臣們吃的則是糖醋鯉魚。燕植不喜歡太清淡的味道,纏著燕綏想要換一盤鯉魚,燕綏讓他別胡鬧,底下大臣們都看著呢。

  小胖子不依不饒,非要吃糖醋魚,徐嘉式便從桌下把自己那份順給了他:「吃吧殿下,別讓旁人看見。」

  「好哎!謝謝攝政王!」小胖子笑得諂媚,把鱸魚同樣推過去,「攝政王你吃鱸魚。你和皇叔口味一樣能吃清淡的,鱸魚也很好吃的!」

  徐嘉式看著燕植粉嘟嘟嫩生生的臉,忍不住想,他和陛下的孩子和燕植是堂兄弟,會長得像嗎?陛下那麼好看,生的孩兒當然也是粉雕玉琢的寶貝……

  不能想了,越想越捨不得。

  皇帝用膳是不用自己夾菜進碗的,布菜的內監小心扒著魚腹最飽滿鮮嫩的位置,筷子探過去,內監手略頓了頓,從魚腹扒出一樣可疑物件,趕忙放下筷子跪地向皇帝道:「陛下您看!」

  燕綏微微側身目光示意雙順,雙順上前拿了,擦拭一番遞上來,竟然是一小卷帛書。

  歌舞不知何時換場了,席下眾人都注意到上位的動靜,紛紛投來目光。

  雙順展開帛書,燕綏定睛從斑斑油漬中看出四個大字——

  徐康再繼;

  徐嘉式比燕綏先變了臉色,他挑開面前那盤鱸魚,魚腹中也有同樣的東西。

  康是徐家從前的國號,徐康再繼是什麼意思不言而喻。

  而換了鯉魚的永安王還毫無察覺,自己埋頭挑刺吃得起勁。

  底下人不知道帛書上寫著什麼,但歌舞已經暫停了,因此顯得醉酒的刑部尚書音量略高:「這鯉魚甚是鮮嫩可口……不愧是攝政王府里的菜色……聽聞前些日,京郊河中淘出一塊刻有不祥詛咒的石碑……這樣好吃的魚應當不是那條河裡捕的?大吉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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