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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湛感覺到她的異樣,他沒有做聲,輕輕扶著她的肩膀,好像在示意她不必驚慌。

  她垂下眼瞼。

  然後果然行至記憶中那模糊的石窟。唐湛向守衛亮出腰間的令牌,他們便任他通行。宋昔瑤更加斷定自己再度陷入了離恨天,雖則不知道對方究竟是什麼目的,但她不僅怕,且憤恨。唐湛挾著她走進雙修dòng群,然後解開了她的xué道,她毫不停歇的反手就向對方劈去。

  唐湛沒有躲。

  響亮的耳光在dòng群里甚至飄出回音。

  快——進去。唐湛說。

  他終於開口說話了。

  但那語速,音色,卻有些奇怪。又因短短三個字,匆匆也難辨認清楚。宋昔瑤倔qiáng的推開唐湛,道,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唐湛焦急,將眉頭一皺,所幸將宋昔瑤反手擒住,然後就像他昨日擄走她那樣,將她塞進了刻有她名字的dòngxué。

  機關閉合。透明的dòngxué門驟然關緊。

  宋昔瑤使出全身的力氣,衝撞拍打著dòng門。她看見唐湛在門外盤腿坐下,喃喃的不知念起了什麼。然後就嗅到一陣濃烈的伽南香。她覺得似有什麼東西從四面八方涌過來,纏住了她,並一點一點鑽進她的體內。她感到漲裂般難受,跪倒在地。

  恍惚間,宋昔瑤覺得,她好像看見了千翊雲。他穿著離恨天使者的袍子,以斗篷遮住大半張臉,神qíng肅然的出現在唐湛的背後。

  她還聽見他說,放了她。

  可是,她的眼皮卻沉沉的合上。後來發生的事qíng,她並不清楚。

  只知道,自己是完好無損的,甦醒在城中客棧。她睜開眼睛便能察覺到,體內qiáng大的氣流充塞著從指尖到心臟的每個角落。她的武功,恢復了。

  窗口明亮的日光映照出男子的剪影。

  是唐湛。

  不是千翊雲。

  宋昔瑤倏地從chuáng上做起,帶著警戒的質問的語氣,道,千翊雲呢?唐湛看了看她,沒有說話。宋昔瑤再度bī問,手裡的chuī魂笛已經握緊。但她遲遲沒有對唐湛出手,是因為,她始終不清楚這個人究竟是敵是友。若是敵,自己的武功能恢復,卻還是因為他;若是友,但他的態度是再讓她琢磨不透。

  慢慢的,唐湛張口。

  他終於再度發出了聲音。一度讓宋昔瑤以為他不會說話的聲音。他道,我就你的時候,驚動了教眾,我只顧帶著你逃出離恨天,他,我不清楚。

  宋昔瑤總算明白了,為何之前唐湛說“快進去”三個字的時候,她會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原來唐湛有口吃,他說話結結巴巴,他一開口,整個人就仿佛調了價,給人愚鈍怯懦的感覺。那與他冷峻剛毅的外形是截然相反的。

  而唐湛也察覺到宋昔瑤的驚愕。

  自卑感瞬間席捲了他。

  之前他始終不肯開口說話,也正是害怕遭到奚落嘲笑。尤其是,在自己所鍾愛的女子面前,那只會給他一種羞rǔ感。

  他暗暗的握緊了拳頭。

  但是,qíng況並不想他想像的那樣糟糕。宋昔瑤的態度軟了下來,她問他,你為什麼要幫我?她晶瑩的雙眸里,開始透現出一種溫柔,那彌補了他所有的隱忍和委屈,他笑了,搖搖頭。那笑容對他來講是難能可貴的。大多數時間,他總是不笑。

  宋昔瑤知道對方神秘且古怪,她擔心千翊雲的安危,便也不再多問,匆匆的出了客棧。

  一樓煙雨暮淒淒。

  其實,唐湛最想說的,也不過就是告訴她,他的名字,兩個字而已,她根本無心問及。

  【言又止】

  宋昔瑤回到璇璣潭。原是想探尋有否千翊雲的消息。但千翊雲已經安然無恙。他迎接了她。帶著喜悅與從容。

  宋昔瑤問他,你為何會去離恨天?

  千翊雲先是一驚,然後便笑了,說道,我看你幾乎已經昏迷,還以為,你不知道我也進了離恨天。

  原來,那日宋昔瑤被唐湛挾持,再酒樓外看見千翊雲,他正是打算出城看她,到了別院,發現裡面空空如也,他漸漸的回想起自己在路上遇見的那個望著她流淚的古怪女子,想起她的眼睛,他越發覺得,似曾相識。

  千翊雲說著,將眉眼略微一沉,道,昔瑤,我從前不曾告訴你,家師與離恨天天主歐陽文碩曾有來往,這件事qíng,家師不遠旁人知道,所以,我也就在你的面前裝作對離恨天一無所知。當時我在集市,總覺得騎馬的男子看著眼熟,後來細想,方才憶起原來是在離恨天見過。於是,我便才想你會不會是再度被離恨天的人劫走,我沿途打聽,得知那騎馬的男子離了城,向北而行。我便追蹤而去了。

  宋昔瑤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只不過——她皺了皺眉,道,那個人奇怪得很,我亦不明白,他為何要助我恢復武功。

  你的武功?恢復了?千翊雲有點急,向前跨進一步,眉頭依然鎖緊,眼神里滿是錯愕。

  宋昔瑤點頭,是的。

  千翊雲猶有嘆息,道,我抱著不可錯失的念頭潛進石窟,卻真的看見你被鎖在秘dòng里,我看見你那樣痛苦,恨不能將整個石窟都剷平了。然後我與那人jiāo手,卻因此驚動了離恨天的教眾,我被他們纏上,他帶了你走,我好不容易尋到脫身的機會,擔心你,已發散人手四處尋找,還好你安然的回來了。

  擲地有聲的措辭。話中有話。

  宋昔瑤似是被那熾烈的眼神震懾,不由的微微後退,故意將視線與之錯開。她道,這些日子,太過麻煩你了。

  客套即疏離。

  千翊雲的心,微微一顫。仿佛是預警,敲打著他。告訴他,某些他所期望的東西,他曾以為可以獲得或已經獲得的東西,不見了。她變回初見的時候,那個鎮定而倔qiáng的她。再也不是午夜夢回時偎在他懷裡嚶嚶低泣的的柔弱少女。

  你怎麼了?宋昔瑤看千翊雲走神,便問他。千翊雲尷尬的笑了笑,道,沒什麼。嗯,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宋昔瑤想了想,道,鳳舞斬只能屬於紅袖樓,我不可以讓人隨便用它去殺人。我必須毀了它。

  我要回離恨天。

  翌日清晨。

  余香猶在的房間,卻已經空無一人。只留下一紙書信,端正的平攤著。呈現出宋昔瑤娟秀的字跡。大致都是客套的感謝詞,以及話別。

  她趁夜獨自去了離恨天。

  她道,你不必再為我涉險,所有的事qíng,我一力承擔。

  雨露沾花。疏影斷。

  戈壁處。亂石窟。離恨天。

  宋昔瑤已恢復武功。要潛入其中,並非太難。她在迷宮似的石窟里走了近兩個時辰,終於找到那些整齊排列的雙修dòng。她看到其中一個還刻著自己的名字,她心中憤慨頓生。旋即也在旁邊看見尹傲璇及鳳舞斬等字樣。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她不知道如何破除離恨天的秘術。

  但是,釜底抽薪,也不外乎毀了雙修dòng,那樣其中的詭秘自然也不存在了。她將事先準備好的火藥灑在dòng口。

  遠遠地,以笛聲催動明火。

  劇烈的爆炸聲驚動了整個石窟。一瞬間地動山搖似快塌陷。離恨天的弟子蜂擁而來,正見宋昔瑤輕蔑挑釁的臉色。

  他們bào怒著叫囂起來。

  宋昔瑤輕飄飄的轉身便向出口而去。可是突然,右側的甬道伸出一隻手。霍的將她的皓腕扣住。她一驚,卻見來人竟是唐湛。

  他急促的擠了三個字,跟我走。

  她亦步亦趨。

  唐湛帶著宋昔瑤跑過曲折的甬道,忽而向右,忽而往左,並時不時的躲避知qíng的追兵或者不知qíng的守衛。

  最後總算脫離了石窟。

  宋昔瑤突然掙開了唐湛的手,道,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何一再的幫我?

  我——

  唐湛想要解釋,但他緊張起來,口舌就更加遲鈍,支吾了半晌,終於說出,我,我想告訴你,有關,千翊雲。

  霎時間,走石飛沙。

  也不知是風,還是劍氣。

  因為千翊雲突然出現了。手裡就提著明晃晃的寒光劍。他是追隨者宋昔瑤而來,以便在她遇見危險的時候出手相助。

  刺客,在他看來,唐湛就是宋昔瑤的危險。他先是看見他深沉焦灼的表qíng,然後看見宋昔瑤質疑的防備的眼神,一個並不友好的畫面,他無暇細想,更何況,他還聽見他說,有關千翊雲,他立刻提劍縱身而去。

  宋昔瑤未及阻止,兩個人已經jiāo戰起來。而那時,離恨天得人,亦追趕而至。

  【獨自老】

  唐湛一直隱藏的很好。縱然他在暗中相助宋昔瑤,幫她恢復了武功,但他卻始終未有bào露自己。離恨天中,沒有誰知道他的背叛。他們看見他和千翊雲jiāo戰。再看宋昔瑤。只道是千翊雲同宋昔瑤合謀,闖石窟毀了雙修dòng。幾名護法以輕功平地掠起,便直奔千翊雲而去。

  戰況愈演愈烈。

  一驚容不得誰有質問或辯解的機會。

  離恨天護法的陣勢,幾乎以唐湛馬首是瞻,將他推至了巔峰。那時候,宋昔瑤亦不得不出手助千翊雲一臂之力。

  儘管,她始終對唐湛心存疑惑,因而頻頻留手。

  似戰。非戰。有人彷徨。有人退讓。

  突然。唐湛的赤手空拳擊在千翊雲的胸口。那一掌,深且狠。沒有留絲毫的餘地。千翊雲像沙包一樣砸地,一口鮮血噴薄而出。

  唐湛怔住了。都說刀槍無眼,他也不想這混亂中自己將千翊雲傷得那麼重,他看見宋昔瑤的表qíng由驚駭轉憤怒,投向他,他仿如受刑,體內的真氣頓時收斂。可其餘的護法卻仍奔涌前去,宋昔瑤為保護千翊雲,唯有撤逃。

  最後,追上他們的,也只有唐湛。

  他看著奄奄一息的千翊雲,若有深思的看著他們,良久,轉身,那便是有要放過他們的意思。但卻輪到宋昔瑤不罷手了。

  她的短笛從後背指向他,道,你放了我,一定會後悔的。因為,我會為他報仇。

  唐湛依舊沒有停步,仿佛就算宋昔瑤立時出手,他也不會在意她是否傷了他,或者,殺了他。

  他踽踽而去。

  朝著與離恨天相反的方向。

  他說,我不會再回石窟,離恨天已經容不下我。天涯海角,我們有緣再見了。

  雖然依舊是結結巴巴的一句話,但宋昔瑤倏地覺得他的聲音有了氣勢,蒼涼的背影,似要淡入一卷陳年的畫軸。

  她yù追,身後的千翊雲卻傳來幾聲重重的咳嗽,喚她,瑤——

  那是挽留的阻止的姿勢。宋昔瑤轉身將千翊雲扶起,千翊雲便抓著她的手,道,由他去吧,不要,不要為了我這種人,陷入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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