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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蔣雲若眯起眼,蔣蘅轉身拿起酒壺,搖搖晃晃往正院走。
嘴裡還喃喃著,「我定是喝多了,才會夢到我乖女不只是傻了,還一副鬼樣子上了天,對!一定是夢。」
蔣雲若:「……」
雪澗幫著她翻過院牆,站在梁慶伯府後面的暗巷裡,小聲道,「三娘,我忘了跟你說,你自小跟夫人習武,身手很不錯的。」
蔣雲若意味深長看著雪澗,「那你還有沒有忘了跟我說的?」
雪澗撓了撓臉頰嘿嘿笑,「婢子在您身邊伺候不過三年,小娘子前塵全忘了個乾淨,我也不知還有沒有沒說的。」
蔣雲若沒露出什麼異樣表情,見雪澗不打算回去,用扇柄敲了敲她腦袋,「走吧,在外頭叫我九郎。」
她年紀小,行九那就是翻倍,還意味著多子多孫,聽著就是大福之家出來的,吉利。
雪澗趕忙跟上,「那婢子……小人呢?」
蔣雲若哼笑,「雪澗這名字不好,血濺……見血……有點不吉利啊。」
「這是您給小人起的呢。」雪澗偷偷嘀咕。
蔣雲若心想那原身起名兒的時候,大概是跟誰正火花四濺著呢,名字都帶著煞。
「你就叫錦財吧,前頭帶路。」招財進寶,簡稱錦財,大吉大利。
雪澗默默記住自己的新名兒,有些茫然,「三……九郎您要去哪兒?」
「上京晚上什麼地方最熱鬧,最魚龍混雜,咱們就去哪兒。」蔣雲若『唰』地打開扇子,搖出了少年郎的恣意。
雪澗略遲疑,「那種地方倒是有,可您一個小娘子去那裡怕是不安全吧?」
蔣雲若挑眉,「你我都會功夫,這還能讓人欺負,以後也甭出門了,在家跟爹爹和四郎一起喝西北風吧,等養不起婢子了,我就把你賣了換肉吃。」
雪澗心想,那淹死的不都是會水的嗎?
她帶著蔣雲若往西城那邊的夜市去,路上抿唇忍笑,「您慣會拿婢子調侃,婢子都從換饅頭變成換豕肉,月例是不是也該漲啦?」
蔣雲若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又出來了,她不動聲色輕笑,「哦?那我過去拿其他婢子都換了什麼?」
「當然是換銀——」雪澗在前頭引路,話說到一半才反應過來。
她趕緊住嘴,「其他婢子都讓夫人給趕到莊子上去了,這我跟您說過了。」
蔣雲若沒再說話,隨心下越來越忐忑的雪澗進了上京西市。
宣國過去曾經是□□上國,泱泱大國疆域極廣,也曾國泰民安,如今仍算得上是安居樂業之地,才會引來周邊愈發強盛的曦國、虞國覬覦。
宣京以坊為單位,上京有一百零八坊,以皇城出來後最寬闊的那條宣陽路為中軸線,以左為西城,以右為東城。
宣國以東為尊,東城靠近皇城內側的坊大都是權貴和官宦居住之地,往外走則是普通老百姓們住的地方,一入夜便有宵禁。
京兆尹派出不良人負責在各出入口稽查,殿前司掌管的千牛衛也會派出兵衛在權貴聚集之地巡邏。
而西城則恰恰相反,外城是商戶和下九流的居所,內城是夜市,夜不閉戶,熱鬧得仿佛另一個世界。
不良人只負責看管內外城的入口不許人隨意出入,而外城和內城裡面並無人掌管,只有坊丁會看管各坊,在發生亂象的時候管一下秩序。
雪澗對如何從各坊的缺口處繞過稽查和巡邏,一路從東城進入西市,熟練得讓蔣雲若更懷疑她了。
不,蔣雲若是懷疑起自己的身份。
雪澗說她是雲氏買來送到女兒身邊的,可她在與自己相處時絲滑得讓蔣雲若心驚。
還有,西院竟然有易容的藥物和衣裳,蔣蘅竟然知道是她,要麼雲氏身份大有來頭,要麼她可能不是才穿越!
但她是誰?她可是金狐狸,摔失憶這種事兒,她八歲時都不可能,越來越深的迷霧讓蔣雲若莫名有種緊迫感。
她用扇子在淺淺束了兩層的胸口輕敲,提起心神,喬裝隱匿那一套技巧使得更加用心。
「九郎,這裡便是整個上京最熱鬧的地方了。」雪澗站在一座燈火輝煌的三層院落前,「連曦國和虞國人都知道,『入宣京不進琳琅閣,七老八十都白活』。」
蔣雲若正出著神,站定後一抬頭,忍不住感嘆——千燈高樓,繁光逸彩,不外如是。
隨著風輕輕搖晃的燈籠如夢似幻,讓樓台上隱約晃動的彩袖更添錦繡,隨風還飄來陣陣曖昧的脂香,讓人腿都要酥上幾分。
琳琅閣,將鮮妍夜色溢了人滿目,確實難叫人不想往裡走。
蔣雲若本就不淺的興致更加高漲,合起扇子如兒郎一般帶著風流勁兒往裡走。
做久了傭兵,她裝什麼像什麼,走路的姿勢,擺臂的幅度,甚至一些小動作都跟原本的自己完全不同。
在花娘們迎上來之前,蔣雲若瞥見旁邊一棟黑漆漆的小矮樓,破敗得像是不該出現在此地。
她問:「那是什麼地兒?」
雪澗眼神閃了閃,「我也不清楚,應是一家典當行吧,瞧著像許久未曾開張了。」
蔣雲若略多掃了一眼,在花娘們迎上來的瞬間,揚起一抹入了魂兒的痞笑,手攬著纖細腰肢往裡走。
雪澗目瞪口呆看著主子這樣入戲,趕忙跟著往裡走,叫沿途花娘調·戲得漲紅了臉,腳步更加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