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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粉記》作者:語笑嫣然【完結】

  第1節:桃源風波,疑雲乍現時(1)

  第一章桃源風波,疑雲乍現時

  【江南舊墓】

  民國六年。

  盛夏。

  江南有雨。

  蘇和鎮上,蓮花開至荼蘼。茂盛的洋槐,花期已過,熱鬧的卻是滿樹莢果。偶爾有一些,被風chuī雨打去,掉進泥濘的濕土裡。

  不知道,來年會不會生出小洋槐來?映闕這樣想。

  映闕姓藍,是女子,還是溫柔又倔qiáng的女子。她自幼在蘇和鎮長大,未曾出外見過世面。早前隔壁住了一位教書的好好先生,不計報酬地教她讀書寫字。她把先生家裡的藏書順次都借讀了一遍,覺得自己似乎懂了很多,又似乎只是一點點。可是沒多久先生到南京去了,她若還想看書,便只剩下家裡那些所謂的祖傳的秘籍了。

  藍家不貧,亦不富,僅僅是衣能蔽體,食能果腹而已。藍家祖上在蘇和鎮曾顯赫一時,占了數百畝的良田,和一大片柿子林。後來家道中落,這些都用做償還鄉鄰,被四分五裂了去。到映闕的父親藍瞬華出生的時候,已經很少有人提及藍家從前的風光了。

  藍瞬華此人,落魄,消極,處事低調,xing格孤僻。蘇和鎮上有一間釀酒場,藍瞬華二十一歲的時候,在那裡做學徒,一年一年的捱過來,到四十一歲的時候,足足做了二十年,卻也只是手藝嫻熟了些,資歷更深了些,無一官半職,無高薪厚祿。

  藍瞬華二十三歲那年,與蘇和鎮上一名外來的女子成了親。那女子姓魏,名淑媛,祖籍湘西,因家鄉遭遇了一場瘟疫,孤身流落到此。

  成親之後,魏淑媛替丈夫生了兩個女兒。

  藍映闕,藍立瑤。

  映闕是姐姐,立瑤是妹妹。年紀相差歲余。

  那時候,南京已有了很多官辦或民辦的女塾,提倡女子入學,漸成風尚。藍瞬華雖然閉塞,卻也粗曉文化的分量,他不希望女兒如他一般,不識字,不成器。但家中的積蓄微薄,拼拼湊湊,怎麼算,兩個女兒,也只能擇其一。

  映闕是極想出外讀書的。

  可還是主動推辭了。因為妹妹比這個機會重要得多。映闕說,要留在蘇和鎮幫母親gān活。

  這個gān活,說的是替人鎮宅驅邪選墳址看風水或以巫術治病等等糊弄鄉鄰的伎倆。家中寥寥的幾本藏書,被母親當成寶貝一樣收著的,記錄的,就全是這些在映闕看來烏煙瘴氣的事。

  可是,自己卻還要做幫凶呢。

  映闕想想就覺得慚愧。每次聽說誰家派人來請母親治病或驅鬼,映闕就皺眉頭。但若不是這樣,光靠父親在釀酒場的微薄收入,既要維持生計,又要供妹妹在外讀書,莫說是捉襟見肘,只怕衣不蔽體也未可知。

  那一陣,連場bào雨。仿佛樹葉的綠都要被沖刷成天空一樣的灰白。有些土質疏鬆的坡上面,還積聚了小型的泥石流,一路滑下來,撞壞了田埂,還推倒了一片竹籬笆。

  那是七月十四。中元節前夕。

  蘇和鎮背後的山巒,有一小片,赫然塌陷了下去。是冒雨狩獵的村民回來報的信。個個臉色煞白,氣喘吁吁,撫著心,直言有不好的預感。

  原來,那地塌陷,露出的,竟是一座墳。

  墓門與墓碑都是用大理石建造,雕工jīng細,布局講究,看來並非普通的村野人家。碑上無字。而旁邊有一塊佇立的岩石則寫著“擅入者死”。

  猩紅的顏色,猙獰的筆跡,頗有些嚇人。

  七月十六。雨停。開墓。

  蘇和鎮上,幾乎所有的人都去了。映闕和母親去得遲,還在遠處,就聽見轟的一聲響。墓地那道巨大的石門被炸開了。

  濃重的腐朽味道,自那扇門內洶湧排出。

  大家都只覺得一陣噁心,捏緊了鼻子,皺著眉。

  )

  附:【本作品來自網際網路,本人不做任何負責】版權歸原文作者!

  第2節:桃源風波,疑雲乍現時(2)

  這個時候,魏淑媛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怔怔地,遠遠地,望著。然後,手有些抖。她所在的位置略高出墓地,亦沒有樹林的遮擋,正好能夠窺見古墓的全貌。

  映闕問她,娘,怎麼不走了?

  魏淑媛擺擺手,道,沒事,去看看再說。

  話畢,又起了一陣風。林子裡,撲啦啦的,有兩隻烏鴉盤旋而過。

  【天蟹局】

  那是一座清朝乾隆年間的墓xué。從陪葬的物品來看,除了一些陶器和金銀,更多的還是女子的衣物和珠寶。

  墓xué正中央,那具黑黑的棺木里,剩下的只是一具白骨。

  不過,大家的興趣,顯然都凝在那些金銀玉器上面了,若不是鎮長喝止,這小小的墳墓只怕要被掀翻了天。

  鎮長說,這些都是公物,理應由政府處置。

  於是,在墓門前面砌了一排籬笆,派人輪班看守著。

  可大家都知道彼時的政府才剛剛成立,內憂外患,時局動dàng。況且,這也不是哪個帝王將相的金銀墓,那副枯骨,也許不過就是尋常人家的女子罷了。蘇和鎮偏遠,jiāo通不便,就算通報了上去,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會有人來接收。大家只好gān瞪著眼,在心裡嘆,可惜了,可惜了。

  只有魏淑媛。戰戰兢兢。心神不寧。像患了病似的。數天以後,鎮上有一戶人家的小女兒不見了,說是跟夥伴們在山上玩捉迷藏,然後沒了蹤影。

  那戶人家呼天搶地地,發動街坊鄰里四處搜尋,最後,發現小女孩就躺在墓地旁邊,身上有多處淤青和擦傷,似是從山坡上滾下來,已經斷了氣。

  大人們紛紛以此為訓,告戒自家的孩子不要到後山玩耍。但魏淑媛卻更加緊張了,咋咋呼呼地,找到鎮長,道,那墳墓,乃是一個天蟹局。

  蘇和鎮的鎮長姓阮,阮振國。年近五十的中年男子。身形似北方人的魁梧。阮家是這窮僻的小鎮上最富有的人家。亦是唯一的,與外界保持了生意往來。

  ——阮家釀酒,釀出的酒,名曰蘇和清釀,賣到南京上海等地,不算有名氣,但總有些盈利。

  阮振國此人,雖不至於迷信,但對於鬼神之說,他常常寧可信其有。早前家中曾有一連串不尋常的事qíng發生,他還請魏淑媛做了符,貼在門上,掛在腰間,才慢慢踏實下來。

  如今,看魏淑媛如此慌張,忙問,何謂天蟹局?

  魏淑媛道,蟹,乃指螃蟹,是純yīn之物,有蛻殼重生之能。那墓xué的兩旁,左右各四條路,形如螃蟹的八腳,墓前還有兩棵百年老樹,可視為蟹鉗,這樣的一座墳墓,坐坤位,迎yīn月,一旦被打開了,只要吸取足夠的至yīn至寒之氣,那埋在墳墓中的屍體,可是會復活的呀。

  阮振國聽罷,拍案而起,道,怎會有如此荒謬之事,你莫要在這裡妖言惑眾了。

  魏淑媛冷笑道,我亦是好心,你不信便罷了。

  拂袖而去。

  阮振國突然覺得胸口悶得慌,扶著椅背坐下來,猛喝了一口茶,定定地,望著空無一人的大門外。那裡,三三兩兩不知名的鳥雀,低低地,低低地一直盤旋。

  魏淑媛回到家中,念念叨叨地,說阮振國無知,剛愎自用。

  映闕給她沏茶,一邊說道,這世上哪裡有死而復生的事qíng,不過是迷信的鬼神之說罷了。娘您給人家驅了多少次邪,鎮過幾戶家宅,有哪一次,是真的看見了什麼的?

  魏淑媛瞠目結舌,憤然道,我早知你這丫頭心高,只怕在你的眼裡,你娘我跟那些大街上的庸醫神棍差不多吧。哼,你還別不信,這次的天蟹局,我敢保證是千真萬確的了。

  映闕齜著牙,伸了伸舌頭,賠笑道,好了好了,娘,剛才隔壁街的六嬸來找過您,說是有事兒要跟您談。讓您回來之後,趕緊過去一趟呢。

  第3節:桃源風波,疑雲乍現時(3)

  魏淑媛放下茶杯,起身理了理衫子。正要走。藍瞬華回來了,行色匆匆地。只見他從衣袖裡掏出一個牛皮信封,喊著,映闕,快來看看,說是你妹妹在南京托人帶過來的。

  蘇和鎮臨水,河道並不寬敞,而鎮上的人守舊,自閉,與外間的往來甚少。再加上小鎮四周的風景純樸而自然,生活在其中,就仿佛置身於傳說中的世外桃源。

  而從蘇和鎮去南京,倘若步行,翻山越嶺,數日方可到達。唯有從水路,只需要大半日的行程,且暢通而無險阻。

  蘇和鎮上僅有的兩條船,船頭都用紅漆寫著一個大大的阮字。那是阮家的運酒船。鎮上的人若要出去,想走水路,都只能乘這運酒船之便。好在阮家對此並不避忌,還樂意做這順水人qíng,為鎮上的居民提供方便。而外間若有信件或其它物什要捎帶進來,亦常常是託運酒船上的工人代辦。

  所以,每次立瑤捎信回來,總是第一個傳到父親藍瞬華的手中。被託付帶信的人,不是小工人旺福,就是掌舵的陳伯,他們都會笑嘻嘻地告訴藍瞬華,今天在碼頭看見你的小女兒了,很jīng神呢,一看就是讀過書見過世面的人,跟鎮上的姑娘就是不一樣。藍瞬華接過信,嘴上只說謝謝,心裡卻甜成了蜜糖。

  而這一次,聽帶信的陳伯說,立瑤沒有親自來碼頭送信,而是花錢雇了一個跑腿的。那人只匆匆的將信扔過來,問他什麼,他都說不知道,那模樣,看上去鬼祟得很。

  藍瞬華聽了,不知怎的,心忽然懸了起來。他匆匆地趕回家中,一邊拆信,一邊喊映闕,你快來看看信上寫了些什麼。然後,右邊的眼皮重重的跳了幾下。

  【家書】

  民國六年。

  盛夏。

  南京。

  那是展信後的第三天,天沒有亮,映闕帶了簡單的行李,搭阮家的運酒船,離開了蘇和鎮。

  下午三四點的陽光很毒辣,懸在頭頂,裹著人的皮膚好像都要燒起來。卻抵不過映闕的心,心急如焚。

  周遭都是熱鬧的人群,有挑著擔子叫賣的小販,有三三兩兩穿著時髦的女子,huáng包車像一隻巨大的甲蟲,小飯館裡不時地飄著菜香。

  但是,映闕已經沒有閒qíng逸致去欣賞這繁華美麗的南京城了。記憶中,她在七歲那年曾經跟隨父親來過一次。只一次,印象很模糊。

  似有還無地,偶爾記掛。就好比,惦記一顆曾經吃過卻忘了滋味的糖。

  只是,這顆糖在眼下已經淡去了香甜的迷人味道,變成了一口燒熱的鍋,映闕在鍋里,像螞蟻。胡亂地拉了一個人,問,警察廳在哪裡?

  那人說,左拐,直走,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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