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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蓮朝窗戶上瞥一眼,「是,正打點東西呢,月底就動身。」

  「倒比我早些,我十月才動身。孟玉知道你要跟去麼?依我看呢,你帶著個孩子,山高水遠的,哪裡方便?不如就在濟南等消息,朝廷如何處置,總有信送來的。」

  「玉哥也是這個意思。」銀蓮笑一笑,看她一眼,目光又垂下去,「他說他死不了,說不準是放到哪裡去,叫我在濟南等他,他一定來接我。」

  夢迢一顆心沒由來地往下落一落,繼而笑道:「你瞧,我說過的,總有一天,他會全心全意愛你的。」

  「我想一想,還是不放心,叫我在這裡等,簡直度日如年,還不如跟著去。路上跟著管家下人,也累也不著什麼。到了北京,先租一處房子住著,好歹是在一處。」銀蓮臉上有點羞赧,被金光照得暖融融的。

  「也是,你要去,誰也攔不住。」夢迢說。

  默了片刻,銀蓮想起件事,搭過腦袋來說:「太太,前兩日我在福順大街上瞧見梅姑娘了,她坐著馬車,停在了盛滿客棧門口,我見門上有個小廝接應她,不認得是誰家的。我也沒敢招呼。」

  夢迢從她抑低的音調里聽出些端倪,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夢迢能想到的,只怕她也想到了,只是不好意思說得太明白。

  只是那個男人會是誰呢?夢迢攢眉忖度,思來想去唯有秋生,只怕兩個人是在客棧里私會。夢迢立起身來,待要去柳家。

  因怕銀蓮瞧出她發急來,忙和軟地笑笑,「我要走了,還有些田產上的事要去向人交代。」

  銀蓮起身欲送,夢迢將手壓一壓,「不要送了,有緣再見吧。」

  話雖如此說,誰知還有沒有緣呢。夢迢走出去,在院牆外聽見庭樹搖曳,嘩嘩嘩的,震耳欲聾,仿佛是那年到這裡來撲了個空,孟玉還在裡頭暢快地笑著。

  她和孟玉,不知是誰先走出的困局,反正如她所料,孟玉到底是愛了銀蓮。也正因為她早有所料,所以老早地便卻步抽身。此刻想起來,總覺得自己是被擠身出去的。

  按到柳家,想不到董墨也在這裡。柳朝如與董墨皆在廊廡底下迎著。柳朝如拱手打趣,「姐姐與章平就是約好到我家匯合的?」

  董墨迎階下來牽夢迢的手,「你不是去看彩衣?」

  「去過了,在洪家用的午飯,出都出門了,索性就過來瞧瞧娘與梅卿。」夢迢走到廊廡底下,向屋裡伸著脖子看看,「梅卿不在?」

  柳朝如笑道:「出去了,說是去馬通判家裡與太太說話,岳母在房裡。」

  夢迢便不進去了,「你們說話,我去娘屋裡坐一坐。」

  廊下繞轉進了東廂,老太太像在歸置東西,聽見有人進來,忙「啪嗒」闔上了箱籠蓋子,見是夢迢,適才鬆了口氣。

  「娘多少家當,還怕人看見?」夢迢調侃著闔攏門,走到榻上去。

  老太太也彈彈衣裳迎來,「我有多少你猜不著?不是怕你們瞧見,是怕底下的下人看見。這年頭,不見著錢都是厚道人,見著了錢保不准易生歹心,還是防著些的好。」

  夢迢自顧蔑笑一下,待她坐定,便問起梅卿:「梅卿到哪裡去了?我方才從銀蓮家裡出來,聽見她說,前兩日她在盛滿客棧門前遇見了梅卿。她到客棧里去做什麼?去找誰?」

  老太太心頭一跳,裝作不經意地咕噥,「我哪裡曉得?她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什麼事情也不見得會告訴我。大約是手上有了些錢,又盤算著做什麼買賣,到哪裡見什麼跑商的人吧。」

  夢迢哪裡會信,想想她那二千銀子真是花得冤枉,語氣直接冷下來,「娘少蒙我。梅卿到盛滿客棧,是去見鄺秋生是不是?兩個人不好在園子裡碰頭,索性就約在客棧里。真是的,那地方人來人往,要是給熟人瞧見了,傳出話來,梅卿如何做人?就是我夾在中間也不好為人!」

  「鄺秋生在濟南哪有幾個熟人?」

  好嚜,果然給夢迢詐出來了,慪得摔了帕子,「您還說不知道!上回還哄我不打他的主意,你們把我哄得團團轉吶!」

  那聲音陡地提高,董墨與柳朝在這屋裡也隱約聽見,朝窗上看了一眼,那頭卻沉默了一陣。

  董墨也是為去河北的事來與柳朝如道別的,正說到孟玉被押送進京的事,柳朝如接著方才的話鋒勸他,「我看凡事盡人事聽天命,你我在這樁案子上該做的都做了,別的我們也做不了主。倘或孟玉真能逃出生天也算他的造化,咱們所能的也有盡。」

  「孟玉的生死與我沒什麼相干,我不過是想到,我祖父……」董墨刮著茶碗,歪垂著臉。

  緊著便是一陣沉寂,沉寂里對照著兩顆灰心。柳朝如復起一聲長嘆,「你想好屆時回京要怎麼面對他老人家了麼?」說著,笑了笑,「我看你還是裝作不知情的好。於公,他是內閣的人,內閣的意思興許也是皇上的意思,你雖然是都察院副都御史,跟內閣比起來,孰高孰低你也清楚。於私上頭,他是你的祖父,難不成你要去查你的祖父?就算他收了孟玉的銀子,或是別的什麼目的保全他,在後頭拆了你的台,你還能計較不成?不是我挑撥,你真要查,送命的是你,你們那一家子,可不見得會顧念什麼骨肉親情。」

  說到此節,董墨笑著抬首,眉目上有些滄桑的痕跡,那笑里也有些鏡湖白月醉中歌的意思,「你一貫灑脫,什麼都看得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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