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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媽,你別這樣,我害怕……」

  擰開一瓶鎮定精神的藥,急匆匆地吞咽幾片。

  鍾情扶住額頭,倚著桌子靠了好一會兒。

  好一會兒,腦袋裡的怪聲才堪堪消停。

  不知何時到的家。

  還好,安全回家了。

  定睛一看,自己身邊縮著肩膀的小小人影,是兩眼通紅的夏兔。

  她可能哭過了,長睫濕漉,鼻子也紅紅的。

  即使這樣,她看上去還是相當的可愛、美貌,惹人憐愛。

  不知不覺,女兒就長這麼大了。鍾情的印象里,她已經很久沒有在自己面前哭過。

  小時候的夏兔是很愛撒嬌的,撒嬌不成,便開始纏人地來扯她衣角,喉嚨中有咕嚕嚕的啜泣聲。

  ——如今的她已經長大。

  ——什麼時候開始,又開始愛哭了?

  明明是她做錯了事,瞧瞧她,又惹上了那個怪物。

  做錯事的人,憑什麼哭呢?是希望通過哭這個舉動,反過來得到別人、別人的諒解嗎?

  「夏兔。」

  鍾情揉著太陽穴,聲音中溢滿不耐。

  「是不是要我去死,你才能消停?」

  很奇異的,看到夏兔因著某個過重的字眼而變得驚惶的眼神,心裡那股揮之不去的煩躁突然得到了發泄出口。

  屋子裡很安靜,鬧鐘的滴答聲清晰可聞。

  「媽媽,」女孩的聲音小到不能再小:「不是那樣的……」

  「不是哪樣?已經跟你說了無數次,不要再去招惹那種東西,它吃人啊!你還是要去招惹,又來了、又來了,你是巴不得我被你逼瘋是吧?」鍾情氣得一口氣順不過來。

  不敢出聲刺激到她,夏兔縮著手腳,怕極了地搖頭。

  「你想否認什麼?不會是奢望我認不出來那個怪物吧?」鍾情語露嘲諷。

  「所以,如果這次沒有到學校里,我是不是要等怪物再住進家裡、把我咬得稀巴爛後,才有權利知道你又和它接觸了呢?」

  「不會的,」她嘗試辯解:「媽媽,他沒有你想的那麼壞啊。」

  「我想的太壞?夏兔,是你想的太好吧。我從來是眼見為實。它吃人是假的嗎?我和你一起看見的,咬肉的聲音清清楚楚,直至現在我都忘不掉。」

  鍾情瞪著夏兔,一字一句地說。

  「我只慶幸自己不是夏朴。它怎麼變成夏朴的養子的?周綺可是被吃掉的周容的……我光是想一下,都覺得毛骨悚然。」

  「他本來不準備回來了,碰上爸爸是意外。」夏兔輕輕聲,只敢說到這裡。

  ——小白其實一直要走,是自己硬要他留下的。

  ——說來說去,錯都怪她。

  「意外?它跟你說的,意外?」

  鍾情用一種無可救藥的眼神看著夏兔。

  倆母女之間僅隔了幾步,卻開始變得難以親近,仿佛那裡存在了一條隱形的分界線。

  「呵,夏朴真倒霉,攤上你這個女兒。它說什麼你就信什麼,而我是你媽,我說的你不信。夏兔,你長腦子的話就想想,這個世界那麼大,意外的概率有多小。那種東西準不準備回來,是你能操控的嗎?它根本是纏上你了,看你這維護它的樣子,好像還覺得它回來是撿了便宜。硬要等夏朴或者我被它吃掉,你才願意承認那是個會害死我們的怪物嗎?」

  夏兔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

  ——意外的概率有多小?

  ——它準不準備回來,是你能操控的嗎?

  她被這兩個問句噎住了,她的理由站不住腳。

  她說不出話來。

  其實,鍾情說的一點兒沒錯啊。

  小白想走想留,根本不是她能決定的。

  小白想留下,和她硬要它留下,夏兔本以為,這兩者是一致的,總之是她心心念念所期盼的好結果。

  但實際上,它們完全不同。

  鍾情明白這一點,小白明白這一點。

  尚未明白的人,只有夏兔。

  以及,概率。

  在自己學校重逢同一年級兒時玩伴的概率;兒時玩伴恰好成為生父養子的概率;兒時玩伴與自己在放學路遇到危險,藉機挺身而出並讓她意識到,她對他尚存偏見,需要改變想法的概率;到生父家吃飯,他恰好不在,她外出找尋,找到渾身是血的他,幸運地了解到了長久以來他不願提起的隱情,那樣的概率……

  再加上,親親一吻,就成功挽留的概率。

  給張芳傳的紙條、對紅毛的挑釁、以及對夏兔的了解,是對概率的修正。

  他天真懵懂,善惡判斷交付於她,始終無可奈何地乖乖順從,似乎一直在被她牽著鼻子走。

  從小被教育成「聽話」的孩子,唯一能聽見那位小姑娘說話聲的,自然成為了她最親近的人。

  她理所應當地要站在他的一邊,永遠無法狠下心將他驅逐。因為相比處處受限的外界,他是她自主選擇的結果。

  難聽的話,鍾情還沒說夠。

  夏兔越是沉默,她就越是窩火。

  「今天要是沒推掉工作,我還沒法見識到這最離譜的事……夏兔,我被請到你學校的理由是『早戀』啊。」

  鍾情提起這個字眼,都覺著骯髒。她嗓音尖利,盛怒之下口不擇言。

  「兄妹情深那一套,唬唬夏朴就算了。那個怪物不屬於正常社會,生死倫理法律沒一樣能限制到他。我覺得太噁心了,你正跟那種畜生戀愛嗎?你會和他□□,然後雜交生下一個血淋淋的怪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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