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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準備從餐桌下爬出來,誰料他們娘娘的腳搭在了他肩膀上,隱隱向下按著,不讓他出來。
他揣度著他們娘娘的心思,老老實實跪在碎了的琉璃片上,不再起身。
她在懲罰自己,罰自己自作主張,罰自己多管閒事。
她也是在發泄自己的怒火,勾引別人被無視丟人,勾引別人被無視又被自己的奴才盡收眼底更丟人!過了好一會兒,那條腿才放下去,他緩緩退出來,又收好遍地的碎片。
再起身的時候,膝蓋處已經被碎片扎破了。
他行了個禮,也沒人注意,又慢慢退了下去。
誰會注意他呢?
他只是一個奴才,娘娘的一條狗,沒人會注意。
想著他們娘娘的動作,福順心底憤憤不平。
可明明都是奴才,為什麼裴確他卻能活的像個主子,什麼都有。
而自己,只想要一點兒卑微的憐愛,就這麼難呢?
慕容紓被照顧著吃飽暍足,這才想起來今天過來的目的。
他簡略地提了提,沒想到息太后果然一口答應。
她拿著手絹兒擦了擦嘴,"正好哀家在宮中無聊,多個人說說話,正好能陪陪我。"
"有裴大人這樣風姿天成的哥哥,想來妹妹也是個七竅玲瓏的丫頭,也是個招人疼的!"
"擇日不如撞日,"息太后放下手帕,"今日怎麼沒把人帶過來,給哀家見見?"
慕容紓有些尷尬,又簡單解釋了一下踏雪是如何把裴顏給誤傷了的。
說到驚險處,惹得息太后一聲驚呼,拉著慕容紓的手,心疼的左看右看,"你打小就是個寶貝孩子,陛下捧在手心裡,千嬌萬寵著出來的,要是真因為這個受了什麼傷,哀家可怎麼給陛下交代!"
慕容紓又再三保證自己一點兒事也沒有,他拍了拍胸膛,"母后放心,兒臣壯的跟頭牛一樣!"
聽到這句話,裴確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明明是小奶貓一樣整日喵喵叫的人,還自認為自己壯的跟頭牛一樣......
真是稀罕......
見他攥起拳頭揚起胳膊,拍了拍自己肱二頭肌的動作,裴確嘴角的弧度更大,恨不得能把人抱進懷裡揉一揉。
而目光接觸到對面的息太后是,他的眼神不由冷淡了下來。
對面的息太后卻恍然未覺,又像一位擔心兒子的母親一樣再三叮矚著陛下,莫要做這麼危險的事情了。他的小陛下點了點頭,"兒臣知道了,定會把母后的教誨謹記於心。"
只見息太后對著身邊的人擺了擺手,"告訴福順,一會兒去選幾樣東西送到裴小姐的住處,代哀家進行慰問。"
裴確皮笑肉不笑,"謝過太后。"
"那就等裴小姐身子好一些的時候,再讓她來懿慈宮見見哀家。"
她笑的雍容知禮,只是眉目間結著淡淡的哀愁,若不是桌子底下做出那種動作,倒真像一位端莊大氣,剛剛孀居的太后了。
"既然如初,兒臣就不打擾母后歇息了。"
"陛下慢走。"
息太后起了身,將他們送到門口,似乎是依依不捨一般,站在門口,遠望著他們離去。
出了懿慈宮,裴確自然而然的拉上了慕容紓的手。
"陛下和太后的關係看著頗為深厚。"
小皇帝揚起頭笑了笑,"算不得深厚,做樣子而已。"
"她做出個母慈的樣子,我若是不子孝,傳揚出去,未免對朕的名聲不好。"
"其實朕和她的交集並不多。以前父皇在世的時候,除了母妃,就她一個妃子。可她生不出來孩子,父皇又一門心思的慣著我,她為了討父皇歡心,沒少討好我。"
"只是她再怎麼討好,父皇也不接茬而已。"
"雖說母妃逝世之後,宮中只剩下她了,但父皇也不常去她處,也甚少臨幸她,估計父皇對她也沒有多少感情。"
"那她是哪一年入的?是在你母親之前還是之後?"
小皇帝腳步放緩,靜靜思索了起來。
"應該是在昭平八年,當時朕都五歲了,她跟著那年的選秀入了宮,沒多久就被封了貴妃。"
"朕當時年紀小,還鬧脾氣,覺得父皇不喜歡朕了,要去喜歡別人了,要和別人生小皇子了,為這件事,還和父皇生氣了。"
"這是少有的幾次父皇不哄著朕的,現在想想,真是年少無知,一點兒也不為父皇考慮。畢竟當時母妃已經逝世五年了,他卻整日看著母妃的畫像度日,能有個人陪著他,帶他走出來也是好的。"
"誰料父皇也不怎麼喜歡她,大概娶她,也是為了制衡吧!"
他自顧自感嘆著,"做皇帝也不容易,喜不喜歡,高矮胖瘦,都不重要,為了江山,哪怕是頭豬,都得娶!"
說著轉過臉看了裴確一眼,誰知道少見的,裴確卻走神了。
可以說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他不知道,他剛剛那幾句話,在裴確心底掀起了多大的驚濤駭浪!
昭平八年入宮,被封為貴妃,次年就是昭平九年一一他握緊了拳頭。
昭平九年......昭平九年......
昭平九年,是裴府滅門慘案那一年。
時間如此緊湊,當真是巧合?
十年......深宮十年,他一直把目光放在了前朝,倒忘了先帝還有個後宮!
這位息太后,昭平八年入了皇宮的息家女兒,又和當初的裴家是否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