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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三更,阮媽媽居然還醒著。

  “餵, 媽。”阮眠抬頭看了一眼掛鍾,“這都幾點了,你怎麼還不睡覺?”

  阮媽媽說話時總是輕言細語,聽起來就像是落進最柔軟的羽絨墊里, 舒適又和緩。

  她待人向來溫柔和善,就算是對阮眠的那個渣男老爹, 也沒有說過半句不是,偶爾提起往事只是追憶惋惜,不曾怨懟。

  即使生活並不富足,即使疾病纏身, 可她依舊活的優雅從容,從不自怨自艾,那種帶著書香氣的風骨仿佛鐫刻在靈魂中, 永遠不會被塵世磨滅。

  “已經睡了一會, 醒了,怎麼了兒子,睡不著?”

  二十好幾的大老爺們, 在塵世間摸爬滾打百折不摧, 斗得了客戶治得了工長搞得服廠家, 可是在媽媽面前,只消一句關心的問候,堅強碎落滿地。

  這種孩子氣的軟弱就像小時候獨自摔疼了屁股,正委屈著呢,突然看見媽媽,所有情緒翻著倍奔涌而出。

  阮眠嗓子一緊,鼻腔直發酸,他趕緊揉了一把,害怕情緒外露,只短促的應了聲“嗯。”

  阮媽媽還是從他濃濃的鼻音里聽出了委屈,“遇到什麼事了?要不要跟媽媽說說?”

  阮眠梗著嗓子一回想,好像真沒出什麼不得了的大事,鋪天蓋地的委屈似乎來的莫名其妙。

  那些雞零狗碎的煩惱像一塊塊小石子,驟然砸一下沒什麼大不了,揉一揉扭頭就忘,可是一下扔過來一把,還是挺疼的。

  思來想去,他決定挑一件最鬧心的說,畢竟造成了嚴重的經濟損失。

  “……我從停車場出來的時候,蹭到柱子了,我就想著倒一下,誰知道直接把門擠掉了。”阮眠越想越覺得費解,一把捂住臉更加崩潰,“居然真的掉了,我塞在後備箱裡拉到4S店的,一路那個風,呼呼往裡灌……”

  阮眠欲哭無淚,頭都要撓禿了,“開了這麼多年車,居然在陰溝……”

  阮媽媽有些焦急的打斷他,“你呢?你有沒有事?傷到哪了嗎?”

  親媽就是親媽,那幫子塑料兄弟情聽見這事的第一反應,全都是在片刻的沉默後爆出一陣狂笑。

  世上只有媽媽好。

  阮眠怕她嚇到,連忙回答,“沒事沒事,我沒事……一點也沒碰著。”

  “人沒碰著就好……”阮媽媽鬆了口氣,“不是一向開車很穩嗎?怎麼會碰著呢?是不是最近又累著了?”

  怎麼會碰著呢?他也蠻想知道的。

  阮眠頓了頓,答不上來。

  反正打死他也不會承認是學江頌耍帥耍禿嚕了。

  “媽,放心吧,最近沒有很累,我已經攢夠了錢,咱們等著遇到合適的機會就去做手術。”像小時候媽媽哄他一樣,阮眠耐心又溫柔的勸慰,“千萬不要省錢,乖乖吃藥,乖乖檢查,趕緊好起來,我還要帶你去週遊世界呢。”

  “知道了,哎……成天嘮叨又怕你不耐煩,不說又不放心,千萬要注意身體,做這一行辛苦,車裡放點吃的,真沒有時間吃飯就拿出來墊墊,你胃不好,別總喝涼水……”

  “你兒子現在身體倍兒棒……反正比棉花糖那個混球要棒。”

  阮媽媽噗嗤一笑,“跟只小狗崽子還較勁呢?”

  棉花糖是阮眠很久之前撿的狗狗,一隻品種不純的比熊。

  當時是在寒冬臘月里,棉花糖髒的快和水泥地一個顏色,挺著大肚子在街上刨垃圾,那會阮眠沒有車,但是也擺脫了出門只靠腿的悲慘生活,騎著小電驢,看見一個灰嗆嗆的影子一閃而過。

  他用一根火腿腸把棉花糖騙回了家,燉自己都捨不得喝的黃豆豬蹄湯餵它,怕它流浪太久營養不良,沒有力氣生小狗。

  後來伺候它生產,再給小棉花糖們找到好人家,漸漸的,棉花糖也被養成了白白的一團,乖巧又懂事,他怎麼都不捨得送人,最後一狠心,咬著牙辦好全套託運手續,給狗子買了一張比他自己還貴的機票,送回了老家。

  阮媽媽總是一個人呆著,有個小生靈陪著總是好的。

  ……後來,後來他發現棉花糖的家庭地位越來越高,成功越過了自己。

  嫉妒使人面目猙獰,阮眠和棉花糖的感情最終破裂,徹底淪為競爭對手,每次回家一人一狗劍拔弩張的爭寵,甚至還會互相告狀。

  阮媽媽有一搭沒一搭的陪他聊著生活里的瑣事,溫柔的聲音很快撫平了他心底的焦躁。

  阮眠在安心落意中睡了過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掛的電話,也沒記得定鬧鐘。

  他睡姿扭曲的趴在床上,攥著手機,屏幕上的電量格閃了閃,最終整個熄滅。

  *

  江頌一早接到工程項目部的電話,沒多久,負責人許東強黑著臉,帶著助理敲響了他辦公室的門。

  江頌一見這人就頭疼。

  許東強生了一雙三角眼,長得挺橫,上了歲數之後眼皮耷拉下來,顯得更加凶神惡煞。

  他剛來晉元集團的時候江頌還是個小娃娃,如今小娃娃長大了,突然冒出來壓他一頭,自然有點憤憤不平,他平時和人相處就喜歡端架子賣資歷,用略帶教訓的口氣說話,挺招人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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