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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亡,這些巨大笨重的金人被高祖擺在長樂宮門口,以此顯示自己滅秦建漢的功績。

  漢末,那位篡權奪位的將軍進京,見那些巨人金光爍爍,貪心驟起,將這十二金人中的十個銷鎔鑄錢。而用十二金人鑄成的五銖錢色澤溫潤,上有特殊符號,價值不菲。

  可僅剩下的兩個金人,卻不知去向。

  後世有貪心不足之人四處尋覓,行跡踏遍全國,可都未曾找到金人的下落,就連這座墓的守墓人都不知道,原來,那兩座金人深埋於墓下。

  原來在這裡啊,劉長秧看著腳下的細縫,燭光閃動,便可瞧見裡面金燦燦的光暈,他們,被這老賊深埋在地下,面對面,用雙手托舉著他的墓室。

  人的心那么小,可是卻裝得下如此多的貪念,十二個金鑄的巨人都無法填滿。

  “眼睛......眼睛都能敲得清楚,”尉遲青嘖嘖稱奇,“殿下,他們是坐......坐著的,我以前還以為這金人是站......站起來的......”

  “阿青,”劉長秧嘆了口氣,忽然覺得有些灰心,“咱們該走了,還有另一樁事情要辦。”

  宜寧就是坐落在將軍墓旁邊的那座小城,離禹陽不算遠,但是和那座西詔首府相比,這裡卻顯得安逸恬淡許多。

  明明也是人群熙攘,卻往來悠然,明明也是店鋪林立,卻有著古詩般的閒適棲居。

  見慣雪山大河,看遍人心不古,偶入這市井阡陌,嗅著人間煙火,劉長秧心中一直燃著的那把火竟然稍稍平息下來,變成一塊暖烘烘的碳。

  尉遲青心中早有打算,再不向這位小殿下問東問西,一聲不吭跟在他後頭,隨波逐流。

  可是當劉長秧在一間酒肆前站住,鼻頭聳動,問一聲,“阿青,這是烤魚的味道吧”時,他還是沒忍住問了一聲,“殿下所說的正……正事,就是到此間吃……吃烤魚?”

  劉長秧喉頭滾動一下,“先辦正事再說,”說罷,又看那間酒肆一眼,“阿青,你說當皇帝是為了什麼?”

  尉遲青冷不丁聽到這個問題,心頭一緊,知道自己若答得不好,又免不了抄書的懲罰,於是將腦袋中千百個線頭抽絲剝繭,試圖找出這其中的法門來。

  可還未來得及張口,劉長秧便又自顧自道,“自然不能像那位城外的將軍般,為了聚權斂財,而是,”他聽著酒肆中熱熱鬧鬧的喧囂聲,有老人,有孩童,有壯年,但無一不是喜慶的,“是為了把這煙火氣越烘越熱。”

  說罷,又長吸一口氣,“真香啊。”

  “香,是香。”尉遲青看著前面那個已經走出幾步的背影,眸光一沉,默默道了一句,抬步跟了上去。

  如此跟著劉長秧在街市上走了小半個時辰,前方的人流便稀少了,房屋也不再是鱗次櫛比,只有幾條暗灰色的屋脊,被陽光鍍上一層淡金色的光。

  劉長秧走到一條小巷旁,抬目,便能看見宜寧城的後門,只有兩個年老的士兵把守著。可兩人現在皆撂了兵器,盤腿坐在地上,面對面聚精會神地下棋。

  劉長秧身形朝右一轉,進了那條巷子,尉遲青跟在後面,抬頭看時,發現巷中只有一戶人家,且那院門破敗不堪,上面掛滿楓藤,顯然是多年沒有人住了。

  原來這裡才是殿下要來的地方,尉遲青看著劉長秧走到院前,便先一步擋到他身前,推開了門。

  “阿青,你倒不必如此小心,這裡面確實有人,只是,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屍體。”劉長秧輕聲一笑,跟在尉遲青後頭走進院子朝四角一看,抬手,指向東邊一處凸起的土包,“果然在這裡,這麼多年了,幸好她還在。”

  尉遲青看著那墳包,雖然心中一萬個為什麼如亂馬奔騰,卻打定主意不再問話,只道,“殿下,鑰匙。”

  劉長秧笑得眯起眼睛,陽光灑下,他臉上映著層光暈,美得像天神下凡,“一個土包還要鑰匙,阿青,你傻了?”

  尉遲青被他懟得心中不忿,卻也不多言,三兩步走到墳包邊,拔出佩劍,口中嘟囔,“挖墳掘墓,這可是犯法的,就算不被發現,可也是世上最損陰德的事情,說不定,於子孫都不利......”

  剛說到這裡,後面院門忽然動了一下,發出“咯吱”一聲,尉遲青本是賭氣,現在冷不丁聽到這樣一聲響,背上倒是無端冒出幾滴冷汗來,以為報應說來就來。

  劉長秧撇撇嘴巴,目光假裝無意瞥向院門,口中仍道,“口氣不小,怎麼一陣風就嚇怕了?”

  尉遲青剛要反駁,就聽他又冷笑一聲,“不過這風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卻又藏頭露尾,著實討厭。”

  景王殿下怎麼和一陣風置上氣了,尉遲青不解,回頭看劉長秧,卻見他眼中雖儘是譏弄,嘴角卻含著笑,衝著院牆道,“宋大人,如此雞鳴狗盜之事,你倒是行得越來越順手了。”

  牆頭上冒出兩隻烏黑的髮髻,緊接著,一張臉慢悠悠浮上來了,宋迷迭嘴角掛著訕笑,眼睛眯成兩條彎彎細柳,“我在城外打獵,沒想遇到一隻跑得極快的兔子,我一路跟著它,不知不覺就跑得遠了,可是兔子沒追上,卻不巧看到了殿下,於是便隨著你們到宜寧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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