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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未說完,懷中忽然多出個硬邦邦的東西,低頭,卻是沈知行在景王府刻下的“遺言”。

  莫寒煙眼角餘光微漾,絲絲縷縷,落在宋迷迭身上,“沒找到屍骨,這東西暫時無用,迷迭,你先把它收好。”

  風把夜颳得更冷更長,枯葉打著旋飄下,剛落地,便被馬蹄踩得粉碎,只留下一片寂寥的“咔咔”聲。

  馬背上的人為了趕路,已經兩天未眠,現在,卻被這聲音驚醒,打了個哆嗦,後頸的汗毛不知怎的,一根根直立起來。

  是枯葉的悲鳴嗎?

  他將身上皮的襖裹得緊了些,一邊催促馬兒快跑,一邊望向身後。

  一地焦黃的葉,像一張黃毯,又像一條河,黃色的水,漸入深泥漸到州。

  “哇嗚.......哇嗚.......”

  頭頂一陣梟鳴,像小孩子的笑聲,穿透層疊葉片,他猛地抬頭,看到一團黑色的影子,蜷伏在枝葉中,隨風微晃,輕得,好像真的只是一團影。

  可他知道不是,於是低喝著命馬兒前行,可跑出十餘丈,再抬頭,那團影子依然蜷於樹影間,仿佛他方才只是在原地打轉,絲毫未動。

  不對啊,他分明沒有聽到任何動靜,難道真的是一團影嗎,遊蕩在樹冠間,無聲無息,好似縷幽魂,來去無蹤。

  心中震盪,跨下的畜生仿佛也感受到了,馬兒忽然發出一聲長嘯,肌肉虬結的脊背上下顛簸,四蹄卻甩得更快,踏著枯葉碎屑,像是要飛起來一般。

  恰好前方山路陡然下行,他一個不妨,手指被顛得鬆開韁繩,腳脫開馬鐙,整個人朝後仰去,跌落在一團捲起的枯葉間。

  “吁......吁......”

  來不及爬起來,甚至來不及顧及後背的疼痛,他口中便高喚馬兒停下,可那馬兒仿佛有鬼在背後追著一般,撒開四蹄,朝山下狂奔而去,只將他一人留在這荒山野嶺之中。

  背後有什麼東西飄然落下,那團影子終於不準備戲耍他了。

  心頭的寒意好似噴涌的冰泉,叢叢冒起,將他從腳趾凍到牙關。

  是誰?不知道,他手上沾過太的血,從平民布衣到皇親貴戚,就連那尊貴無比的瑾親王的首級,都是被他親手砍掉懸掛於府門上的。

  讓他猜測自己的仇人,未免太強人所難了。

  可還是不準備束手就擒的,他的手摸向腰間,朝後猛揮出去的時候,一把銀亮的錐子便朝那黑影撲去了,像無數隻鋼爪,扎向那人的面門。

  他屏住呼吸,等待著,在他的一生中,這把銀錐曾多次救他於危難,被刺中的人,會痛得生不如死,最後,只能一點點摳掉自己潰爛的臉皮。

  可他等了許久,背後卻沒有動靜,得手了嗎?為何沒有聽到那熟悉的呻吟聲。

  於是梗著脖子慢慢回頭,眼前還是只有那條落葉鋪就的長路,如黃泉之水,要將趟入之人,帶向九獄陰司。

  可是沒有人,那團影子又飄走了,好像真的只是一縷幽魂?

  心中稍安,他不怕鬼,至少,不似怕人那麼怕,惡人遠比惡鬼可怕,他自己就是掛明牌的惡人,自是比旁人更了解這點。

  呼出一口氣,他轉過頭,眼睛瞟向前方的那一刻,看到了一雙眼,雖罩在兜帽之下,卻仍有微光在裡面閃動,像跳躍的星。

  緊接著,耳朵聽到清晰的一聲“嘶拉”,不是從外面傳來的,而是從他自己的身體裡傳過來的,從喉嚨傳過來的。

  “你是......你是.......”

  嘴巴里含滿血沫,說話便含混不清了,恰好一陣風吹過,掀掉那人的兜帽……

  他過於驚詫,於是用了最後的力氣,拼命想說出那幾個字。

  嘴巴被一根冰涼的指頭堵上,那人彎下身,目光灼灼,悉數落在他已經沒有血色的臉上。

  “我是過山風。”

  第94章 回程

  尉遲青派出去的人趕到時,只看到了一具喉嚨被割開的屍體,身上尚有餘溫,死了還未到半個時辰。而那人的身上,揣著一封密函,裡面詳述劉長秧私自出詔一事,顯然這人便是校事府派到長陵報信之人。

  “若是再稍......稍微快一點,或許就能看到那個暗中幫助......幫助殿下的人了,”尉遲青騎馬走在劉長秧身邊,拳頭朝大腿砸了一下,“就差......那麼一會兒,”說完,朝跟在後面的廷尉司三人瞅了一眼,接著道,“殿下,您能猜到是……是誰嗎?”

  “猜不到。”劉長秧也回頭瞅了一眼,卻正看到宋迷迭在打哈欠,嘴巴張得很圓,像年畫中吞雲吐霧的龍王。

  他的嘴角不自覺上提,回頭,聽尉遲青還在嘮叨,“殿下都猜......猜不到,那這人也藏得太......太深了,這次莊將軍能為殿下所用已經遠在我預料.......預料之外,可誰成想,咱們還多了一個幫......幫手......”

  “是不是幫手還未可知,”劉長秧目視前方縷縷行行的人流,“阿青,平日我總叮囑你多讀些書,這樣看問題也不至如此非黑即白。”

  尉遲青面露不解,轎子裡的褚玉掀開帘子,手遮住嘴巴,“尉遲大哥,殿下是說你頭腦簡單呢。”

  說完,也沒有把轎簾掩上,而是望向劉長秧,兩人相視一笑。

  “侍燈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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