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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一群人,還是三個人,其實就連你們自己,也很難分得清楚了。奔逃至此的女人,背後的故事總是大體相同,又各有不同。你們彼此傾訴安慰,久而久之,一代人的故事也成了下一代人的故事,一代人老死,下一代便補上。”

  “可是對外,你們卻死守住這個秘密,因為它,可以威懾震撼脆弱的人性,可以助你們凌駕於所有人之上。”

  “至於容貌,”劉長秧從“王司”身後走出來,他輕輕推開竹門,白色狐裘便沐浴在月光下,閃閃發光,“外貌是很容易裝扮的,年輕時的爭奇鬥豔,到垂暮之年,本就是殊途同歸的。所以三位婆婆,便在這片‘桃源’中活了幾百年。”

  第60章 毒蛇

  他望向黑暗中的那些面孔:蒼老的居多,還有一些不惑之年的婦人,她們,或是孑然一身,或是誰人的妻,誰人的母,她們是這般的普通,就和這世間千千萬萬的女子一樣。

  所以,才無人將那樣殘忍的殺戮同她們聯繫在一起。

  只是,她們會在某個時刻,逶迤出洞,露出蛇類的毒牙,凡被其所傷者,定不留活口。

  譬如那護府的參軍,他不知道的是,自己那晚殺人埋屍,早已被一雙眼睛盯上。而第二日看到死人復生,驚怵不已,要回到埋屍處確認,也早已被人料到。

  她們已經在那裡等候他多時,趁他慌亂不備,合力將其殺害。

  又譬如阿榮,出逃那日,他在階下等待阿依,然後就遇到了某人,那人,或許是平日最和氣的一個鄰人,所以他絲毫沒有提起戒心。鄰人告訴他,自己是來傳紅婆婆的口信的,婆婆讓他去一趟,她在山洞裡等著他。

  聽到“山洞”二字,阿榮像被一道焦雷劈到,他知道,婆婆們已經知曉了一切,也堵上了他唯一的生路。所以才倉皇著和阿依道別,精神恍惚地朝山洞去了,可他全然不知,那位看起來毫不知情的鄰居就是布局者。她悄無聲息跟著他,一路跟到山洞,借著早已摸清的地勢和黑暗,對阿榮動了手。

  是誰呢?劉長秧看向那些女人們,在觸上苗姑的臉孔時,心頭重重一跳:會是她嗎?秀秀見了她,便哭得這樣的厲害,難道是源於血緣的心靈感應?

  不過現今,似乎是誰動的手已經不重要了,她們哪一個沒有參與其中呢?所以又有誰可堪一問,能稱得上一聲無辜呢?

  “你的人,一夜間建了這座竹樓,故意誘我們過來,”苗姑輕咬牙根,目光卻轉向樓上,看到三位“婆婆”已經走出來,定定地望著她們。

  劉長秧神色漠然,“我猜到了三老嫗定有幫手,只是我猜不到這些人有多少,又都是誰,所以,便用了這個法子。”嘴角溢出一絲冷笑,他接著道,“只有這個辦法能將你們一網打盡,因為只有你們知道,死而復生根本是無稽之談,也只有你們,會捺不住到竹樓試探。”

  說話間,那三位“婆婆”和“王司”均已換了模樣,別人不說,紅婆婆卻是一個眉宇間存著幾分嬌憨的小姑娘,不是宋迷迭又是誰?她一隻手捧燭台,另一隻手捏著團扇在臉旁比了比,笑道,“像嗎?狀貌最易偽裝,難的是神態,只是你們常處一處,早已熟知彼此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再加上婆婆們常居竹樓,一年中也見不到幾次,所以這麼多年,便無人發現,竹樓中的人早已換了數撥。”

  說罷下了樓,經過苗姑身邊時,卻聽她輕笑一聲,“你知道每日被自己的男人打是什麼滋味嗎?就像那條山洞,望過去,只有大團的濃黑,看不到頭的。”

  宋迷迭腳下一滯,似乎連呼吸都停住。

  “那晚我被打得實在受不住,便跑到了竹樓,可是那個天殺的竟然當著三位婆婆的面打掉我的牙齒,他喝了酒便六親不認,比鬼還凶。我以為自己要死在他的手上,可是有人救了我,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願意為我出頭。”

  她又笑了一聲,“他被砸破了腦袋,騎著駱駝逃走了,不過他一定活不長的,因為這些男人絕不會活著離開老君溝。”

  苗姑瞅了一眼身後那些沉默著的女人,“她們各個都和我一樣,在遇到婆婆們,不,是在遇到‘我們’之前,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提高聲音,她絕望地笑著,“難道我們天生低賤,配不上塵世間任何一點美好嗎?”

  “可再苦,也不能做鬼。”劉長秧看著苗姑,雖是在駁她,眼中的淒涼卻早已徹骨,“這就是命,布衣平民也好,天潢貴胄也罷,都無法選擇自己的命。”

  話至此,苗姑和她身後的那些女人已是悲戚不已,癱倒在地,劉長秧遂不再多言,撩袍走出門外,他的手下亦隨行而出,只有宋迷迭一人還站在屋內,看手中那根將滅的蠟燭映出地上一片錯落的人影。

  終於,她輕輕朝苗姑走去,躬身,拉過她的手,將燭台擱在她的手心上,壓低聲音,“雖不能選擇怎麼生,但至少可以選擇怎麼死。”

  眼角溢著一點晶亮,似能參透一切的繁蕪,現在的宋迷迭,一點都不像個智短的傻子。

  “你們......是怎麼發現的?”苗姑心中一個激靈,伸出另一隻手,想去抓住宋迷迭的手腕,卻被她反手握住,大拇指在她袖口處摩挲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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