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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迷迭雖傻,但卻能猜到發生了什麼,這是她熟悉的領域:校事府里千奇百怪的刑罰,可以一年三百六十日不重樣的用。

  就比如那“洗刷”之刑,聽起來倒沒什麼,實則殘酷至極:將人犯脫光衣服按在鐵床上,用滾燙的開水澆在人的身上,然後趁熱用釘滿鐵釘的鐵刷子在燙過的部位用力刷洗,刷到露出白骨,直至受刑之人死去。

  再比如另一種聽起來就倒胃口的刑罰——油煎。顧名思義,就是將一口平的鐵盤燒熱後,將人放在上面,不到片刻,便可以把人犯燒焦。

  可是這一個,現在正在她旁邊施刑的這一個,祝洪是從來不用的,倒不是說他多麼心善,也並非因他是個急性子,而是在一個人犯身上花費如此長的時間,對於殺人如麻的校事府來講,未免時光虛擲了。

  可外面行刑的那位似乎是很能耐得下心性的,受刑者也是頑強堅韌的,“滋滋”的聲音已經在宋迷迭耳邊纏繞了許久,餘韻悠長,每一聲仿佛都磨進了她的心裡,呻吟聲卻依然沒有停下。人犯還活著,也還清醒著,不像莫寒煙講給自己的故事,裡面那個遭受了同樣刑罰的人,只挨了幾十刀,就已經在驚嚇中死去。

  他在堅持什麼呢?

  宋迷迭想不明白,於是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終於將眼睛張開了一條小縫,小心翼翼朝聲音的來源處望去,仿佛怕眼球被什麼東西扎到似的。

  可饒是如此,在看到那個想像了無數遍的軀體的時候,宋迷迭還是朝後瑟縮了一下:那是怎樣的一副軀體呢?白骨從薄得幾乎一戳即透的肌膚下露出來,根根分明,清晰可見,同時透出來的,還有包裹在白骨下面的,形狀各異的臟器,還在跳動著的,扭曲纏成一團的......他的身體就像一個透明的罩子,不留半點情面地將他的內里展示出來,一覽無遺。

  宋迷迭雖然入校事府的時間不算久,但各種血腥的場面也是見慣了的,可是面前的這個場景,還是讓她頗覺震撼,因為比起單純的血腥,它又多了一些東西。

  詭異?定然有,更多的,卻是深深的羞恥感。

  袒胸露乳已然讓人無法接受,而面前的這個人,可不只是將外皮展示了出來,他的內里,他的心肝肚腸,在他生命最後的時刻,大白於天下,毫無遮掩地暴露在他人的目光下,這一刻,他不是人,而是一隻要被吃光抹淨,連骨頭縫都被吸食乾淨的牲口。

  可即便受盡了屈辱,他卻依然頑強地掙扎著,他當然不可能對自己的結局還抱有什麼期待,那麼,他究竟在堅持什麼?

  迷惑將宋迷迭心頭的恐懼驅散了許多,於是她將眼睛睜開了一點,正視前方,看著行刑的劊子手將一片又薄又長,幾乎是透明的肉條從那人的胸口處刮下來,然後扔進身後的竹簍中。

  那人又發出一聲呻吟,已經沒了嘴唇的嘴巴微微張開,上下翕動幾下,說出了幾個字。

  劊子手停下動作,愣了一下後,側頭沖一旁說了些什麼,於是下一刻,一道白影闖進自己的視線,面孔模糊,身形卻有些熟悉。

  宋迷迭拼命揉著眼睛,想將這突然多出來的那個人看清楚,怎奈她的眼睛像被糊住了似的,眼皮在一瞬間也變得異常沉重,她使勁渾身解數,都無法看清楚那個人的臉。

  心裡一著急,宋迷迭就開始運氣使勁了,她屏住呼吸,將一股真氣送到丹田,感覺到一陣暖意襲來的時候,身體忽然輕鬆了。她睜開眼睛,剛舒了口氣,卻發現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那個已經被颳得只剩下一層薄肉的男人,還有剛剛走過來的那條白色的人影......

  原來竟是夢嗎?只是,她為何會做這麼一個荒誕可怕的夢?凌遲之刑,她從未見過,難道因為聽莫寒煙講起過,所以便夢到了,還這般真實?

  宋迷迭一邊揉著眼睛,一邊回想著夢中的場景,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身下的處境,直到鼻子嗅到一股瓜果的香味兒,她那比常人慢了半拍的腦子才動了一下:咦?自己不是為了救那鬼見愁,和他一起被急流衝下瀑布了嗎?怎麼現在,她好好躺在一塊柔軟的土地上呢?還是......紅泥?

  正凝神想著,上方忽然橫過來一張臉,宋迷迭冷不防被唬了一跳,下意識地將手腕抬了起來,準備將藏在裡面的袖箭彈向那個偷襲之人。

  “是我。”

  那人看到她的動作朝後方躲了一下,好在宋迷迭聽出是誰,在袖箭彈出之前將它摁住了,否則,她就要落得一個謀害藩王的罪名了。

  “怎麼,本王救了你,你還要恩將仇報不成?”劉長秧躲過一劫,喘著粗氣瞪了宋迷迭一眼後,輕捋自己散開的烏髮,將之搭在肩頭。

  宋迷迭雖然糊塗,但還沒有糊塗到這個份上,沖景王抱拳賠禮後,慢慢抬起頭,臉上分明寫著“不敢置信”四個大字,“殿下救了下官?難道不是我救了殿下?”

  “本王撈你上來的。”劉長秧有氣無力指了指旁邊的溪水,溪水東邊不遠處,掛著一條十餘丈高的飛瀑,正是他們摔落的地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說罷,手無縛雞之力的景王殿下站起身,甩一甩濕透的袖擺後,雙手掐腰,擺出救世主的模樣,盯著宋迷迭很不要臉地說,“本王救了你的小命,你要如何感謝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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