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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再逢這些狀似很閒的仙人,我便徑直遞過一個“你什麼都不要同我講,我明白”的眼神,然後施施然邁著小碎步晃蕩過去。

  冬寒最後被放了出來,而我臉上的傷疤在文劫半瓶珍貴無匹的口水裡業已消失不見,甚至那處比別的地方更為光滑。並且為了賠罪,阿玉便將他遣了來夜央殿裡,讓他從此當我的侍童。

  其實品階差別這東西,我完全沒做過任何想法。起初見冬寒一個人戴著腳鏈枷鎖在那裡獨自默默蹲著,不受其他侍官待見時,便有些於心不忍了,畢竟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小孩兒,他每日依舊穿得工工整整,只是眉眼裡已經沒了最初那股子盛氣凌人。

  每逢我端個糕點去送給他時,他便瞪著我,眼神兇狠,我只當瞧不見,放了糕點便走,他也瘦了許多,比我更甚,不論牢里還是牢外,想必都不大好過。

  在西海八極宮為了迎接容澤天女的到來時,我偷偷從來找我玩的舞難髮髻上拔了根釵子下來,文劫說過,舞難全身上下,每一縷衣裳的絲線抽出來都能作為武器,所以她的釵子應當也有許多用處。

  最初見到冬寒伶仃的腳拖沓著枷鎖時,我便存了這個心思。

  夜裡他睡在夜央殿最外間的殿門旁,是臨時鋪的一個腳榻,自被放出來,這些日子裡冬寒顯然臉色不大好,只是無人疼他。

  連之前還同他妖精打架的阿玉,也再沒遞過哪怕一個眼神給他,每日裡只管穿著各式艷麗的袍子將自己襯托得愈發禍水了,然後來尋我一起,教我打雙陸,下圍棋,同吃同睡。

  造成冬寒一切苦難的源頭,是我。

  我摸上他冰冷的腳踝時,瞧見了上面被磨破的皮肉,本該細嫩的腳丫上儘是血痂,想到他之前很是受寵的模樣,覺得有些可憐,便將手放了上去,一片冰冰涼涼。

  迎接我這輕輕一放的,是冬寒重重一腳,我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便被踹翻在地,捂著胸口疼得很又不能發聲,痛眼裡我抬頭,看到了他在夜裡也晶亮晶亮的眼眸,漂亮的小臉高傲又堅強,如同當時拿著匕首抵在我脖子邊時的很有心計與志氣。

  他剛要叫出聲,我便一個鷂子翻身挺了起來跑到他身邊,迅速捂住了他的嘴,“噓!別的侍官會醒來的。”

  我儘量壓低聲音,回應的又是手上一記悶疼,這廝很是兇殘呀,先割我臉,這下還連踹帶咬了,得幸小白大人我宰相肚裡能撐船,否則一定讓舞難給他腳上的鎖鏈上加一個十來斤的大鐵球。

  他用眼神問我,有些鄙夷又隱隱有些嫉妒。未免再受突如其來的或踢或咬,我已經懶得同他理論,徑直掏了衣襟里舞難的釵子出來,找到他腳上鎖鏈的鎖孔,兀自搗鼓了起來。

  他要開口,我趕緊擺手,“你別說話,一說話我就手抖,待會兒簪子戳你腳了可別怪我。”

  半晌,終於在“喀噠”一聲里,鎖鏈開了,我儘量小心翼翼將它挪開,平日粗枝大葉的積習卻難改,還是碰著了冬寒腳踝上斑斑駁駁的傷口,他輕輕“嘶”了一聲,聽得我趕緊放了手裡的鎖鏈。

  沒想他卻一把拍開我的手,捉起還有些黏著皮肉的鐵鏈猛然一扯,連皮肉帶血珠一併扔在邊上,所幸他雖然狠,卻心細,響聲不太大,沒有弄醒別的侍官。

  我站在一邊手足無措,他看了我一眼,低聲道,“貓哭耗子。”

  放你姥姥的屁,我還不稀罕呢我。不過又想到既然他能說話,便是下巴好了,也稍微放了下心來。

  第3章

  看著他腳踝上的傷口開始流血,臨走前,我還是忍不住將衣襟里藏著的剩下的文劫那半瓶口水掏了出來,往他床邊一遞,“喏,止血的。不過也說不定塗了立馬長瘡生膿死翹翹。”趁著話還沒說完,我便轉身離開了,卻聽見身後他輕輕一聲笑聲。

  於是又折回去,從衣襟里掏出來一包午間藏起來的糕點,默默放在了床榻上,“前幾日裡也沒見你把我送糕點的盤子還回來,這次就不用盤子了。”

  不敢看冬寒嘲笑的表情,我又做賊似的往裡間我的寢閣里走。

  走到半路,聽見了一陣輕微下床響聲,隨後我的手便叫一隻冰涼的小手捉住了。

  我回過頭,四周漆黑無聲,更漏猶自滴答,隱在幽幽的明珠光里,是冬寒握住了我的手。

  他輕聲道,“很冷,而且他們每日裡都不同我說話。”

  我拉著他一起,往裡間的寢閣一起走,一路上他都一直保持著高傲的樣子,如同一樹珊瑚,開得火熱艷麗,下頭堆積的,卻是亡骨皚皚。

  他有些落寞,“我被部族送到這裡,一直只有螭吻陛下待我好,如珠如寶,所以……”隨即他有些歉意的看著我,我想,冬寒著實不算是太壞,而且舞難已經下了恁狠的手,興許最初,也只是下意識保護自己想要的東西罷。

  於是我搖搖頭,以示無事。

  或許少年之間的情誼總是來得輕易卻深重,不打不相識。

  “我的床榻很暖,以後咱們就是朋友了罷,文白臉一直說我是最小的,現下也有個同我差不多般大了的仙童來應應場面了。”我朝他咧嘴一笑,“當時我挺疼的,你那匕首著實不大靈光。”

  我不知日後的變數,我若知曉,從一開始便不會對任何人好上那麼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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