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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送我。”
李擎不再追問,他握住鑰匙,戴上頭盔,跨上摩托車身,沒拒絕不僅是因為時間緊迫,最重要的是他迫切需要通過飆車刺激腎上腺素,從而壓下心裡的苦悶與煩躁。
“我走了。”他再看了看周引,在摩托車劇烈的轟鳴聲中對他說了再見。周引從口袋拿出手機,塞進李擎褲袋裡,語速飛快道:“你的手機壞了是嗎,你拿我的,今晚我會給你打電話。”
李擎摸了摸褲袋的突起,點了點頭。
周引再次囑咐:“你記得接電話。”
“我會的。”
周引不放心,繼續要求道:“我不確定幾點打給你,你整晚都要手機不離身,不管到多晚。”他知道自己的要求很不合理,仍提了出來,梗著脖子等待李擎答覆。
李擎猶豫片刻,拒絕了周引,“不可以太晚,你要早點睡,最晚不能超過一點。”
目送李擎離開後,周引回到酒吧,在吧檯前坐下。他想啜一口方才點的特調飲料,立馬有一隻手伸過來捂住杯口,酒吧的老闆鄭文良站在吧檯後對他怒目而視。
“這杯飲料放這裡多久了?離了手的東西不能再喝,你不知道嗎?”
周引喊了一聲“鄭叔叔”,嘟囔了一句很渴,而後手肘撐著桌面,視線不知落在何處,就這麼旁若無人地發起呆來。
前奏漸起,身後傳來慵懶迷醉的歌聲。周引回頭看向舞台區,燈光打下來的區域,小藍就坐在高腳凳上,手握麥克風低吟淺唱。
周引觀賞了半首歌的時間,隨後他轉過頭,問還在擦拭酒杯的鄭文良:“他長得這麼好看,李擎沒看上他?”
“這我就不知道了。”
周引不說話,似乎在思考這種可能性有多大。
鄭文良嗤道:“你還真在琢磨這事?剛才我看你們在門口抱得難捨難分,還以為不管多少個小藍都插不進你們之間。”
周引笑了笑,隨手把玩起一隻漂亮的高腳杯,“就抱了一下能說明什麼?就算接了吻上過床也一點用都沒有,鄭叔該不會以為抱了一下就什麼都定了吧。”
周引說得漫不經心,話語裡有故作的深沉。鄭文良本想嘲笑他小孩裝大人,哪來那麼多感觸。可當他仔細想了想周引的話,立即抓住了重點,“你跟他上過床?你膽子這麼大,我要向你媽告狀。”
“沒有,鄭叔,你很吵。”周引皺了皺眉頭,趴在吧檯上,耳朵自動隔絕惱人的聲音。
為了不聽母親嘮叨,周引照舊在十點半左右回到家。他在玄關處換好鞋,拎著書包走進客廳,母親端著一個果盤從飯廳出來,招呼他過來吃水果。
周引放下書包,趿拉著拖鞋走到茶几前,捻起一塊蘋果。
母親看到他的臉,驚道:“你在學校哭過?”
周引嗯了一聲,他毫不意外母親會發現,也只有大大咧咧的鄭叔叔看不出來。
“為什麼?失戀了?”
周引在茶几與沙發之間的過道坐下,神色坦然道:“我沒有談戀愛。”
“那是因為喜歡的人不喜歡你?”
周引咽下蘋果,啜了啜手指頭,低著頭道:“我想,他應該有一點喜歡我。”
“那你哭什麼?”母親貌似很嫌棄。
“我怎麼確認那就是真心,”周引抬起頭,目光里有異乎尋常的偏執,“因為一時一點點的喜歡,就該得意忘形嗎?”
“你也說是一時的喜歡,真心與否,還有必要計較嗎?”
周引抱著膝蓋一聲不吭。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打算這輩子只喜歡那一個人了?”母親拿起水果刀削蘋果,蘋果皮削得又薄又長,她輕描淡寫道,“真心也是有保質期的,除非你這輩子認定他一個,否則不要拿這種問題折磨自己。”
周引忽而意識到什麼,站起來手足無措地喊了聲“媽”。
“不用那麼緊張,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周引,你爸給我的除了真心,還有承諾。”母親將削好皮的蘋果遞給他,莞爾道,“真心可以沒有,但承諾是要兌現的。”
“會兌現嗎?”
“會的,小引,你要相信。”母親久違地喊了他的小名,笑容分外動人。周引卻注意到母親的眼角已經有了細紋,她等了許多年,早已不年輕了,可她仍用最溫柔篤定的語氣告訴他,會兌現的,你要相信。
有那麼一瞬間周引真的相信了,他相信母親說過的父親會回來的話。儘管下一秒刺眼的燈光向他揭露了真相,這個寬敞明亮的屋子沒有一處不是假象。周引痛恨假象,母親沉浸在假象中,日復一日,把謊話當成真實。
母親拍了拍他的手背,以過來人的口吻囑咐他、開導他,像一位真正開明寬容的家長那樣,“我覺得你還沒做好準備。”
周引不解:“要做什麼準備?”
“喜歡一個人,就要做好不被喜歡、有朝一日不喜歡的準備,可能是你不喜歡他,也有可能是他不喜歡你。”
周引想了許久,遲疑地問道,“如果是愛呢?”
母親斂了笑容,答道:“如果是愛,要有會受傷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