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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才明白,因為愛她,陳綏做了跟她類似的選擇。
當年她為了家庭和諧,明明不舍離開,卻依舊義無反顧地踏上去西州的路。
而後來,她也遇到這麼一個人,願意為了她而選擇獨自去往異國他鄉。
可跟她不同。
她尚且可以感情崩潰時朝著父母大聲哭喊著,問為什麼,可以同他們傾訴自己的委屈。
他們會將她抱進懷裡,跟她道歉,跟她寫信,把她當小孩,給她避風港,彌補對她的虧欠。
但是陳綏沒有。
在她因為誤會、難過、生氣對而他放出一句又一句狠話時,他卻和她說對不起。
怕影響她跟父母的關係,對秘密守口如瓶。
曾經總是驕傲又自信的少年,也會不自信地祈求她的愛與憐憫——
“聞喜之,你可憐我吧。”
“聞喜之,愛我。”
從未敢設想過,會被人這樣堅定地選擇、熱烈地愛著。
像赤腳在雪地里,驚喜地遇見一堆炭火。
叫人凍僵的一雙眼泛熱,滾落許多眼淚。
聞喜之轉頭望向酒店的巨大透明落地窗,今冬的京城,第一場大雪在此時落下。
恍惚間,她看見那個十七歲的少年。
那年在蘇黎世的第一個冬天,是不是也如同此時她對他這般想念。
翌日一早的航班,聞喜之懷揣著巨大的秘密回到南華。
哭過的眼被特意掩飾,卻也還是微微泛紅,泄露一點哭過的痕跡。
陳綏開車來接她,拉過人正要親,一眼發現不對勁,立即皺了眉:“哭過了?”
她搖搖頭,說沒有:“風太冷了,吹的。”
“有人欺負你你得說,你男朋友現在比以前還厲害懂嗎,什麼事兒都能給你解決。”
“好。”
陳綏輕輕揉揉她眼睛,又湊上去在她眼皮上親了親,看得心疼死了。
“回家給你敷一下。”
回到家裡,敷上蒸汽眼罩,聞喜之不知不覺睡了過去,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五點。
手機里陳綏發來微信,說臨時被公司叫走,會儘快回來,讓她醒了喝點湯,在廚房砂鍋里蓋著。
聞喜之下床去廚房,黑色砂鍋里果然煲著大骨湯,聽他的話盛出來喝了一小碗。
回到臥室,打開衣櫃,角落裡有個黑色的小行李箱,是陳綏後來搬過來的。
她沒有亂動別人東西的習慣,即便就那麼放在那兒,也從未試著打開看過一眼。
此時拿出來,需要輸入密碼,試著用620123試了下,直接打開。
入目一條亮眼的紅,是她那條發繩。
旁邊是他的榮譽繩,五顏六色,一條最大的是金色。
各種他獲獎的證書,獎盃。
以及,那張她寫的、被血染紅的花箋。
除此之外,當年她做的筆記、歸納的重點,也一同收藏在裡面,每一張都被他妥帖保管至今。
還有一支陳舊的白色女士手機,十幾年前的老款初代智能機。
拿起來打開看,剩下最後一格電。
壁紙是個很漂亮的女人,溫柔的眉眼,看上去聰慧又富有靈氣,笑容像春天一般溫暖。
仔細看,似乎能找出些陳綏的影子。
是……
聞喜之反應過來,應該是陳綏媽媽的手機,立即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
其餘東西,一併物歸原位。
無論是Lisa還是韓子文講的秘密,她都只當沒聽過。
陳綏不想讓她知道,一定是怕她難過,怕她哭,怕她覺得他委屈可憐。
她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一切都和從前一般跟他相處,認真地愛他。
第二年夏天。
2023年6月19日的晚上,聞喜之抱了一束姜花跟陳綏去那片海邊看望舒桐。
心裡默默許諾:“阿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愛陳綏的。”
晚上的海風徐徐吹著,帶著點兒鹹濕的味道,沙灘上的遊客們並不少,顯得很熱鬧。
聞喜之把那束姜花好好地放著,陳綏偏頭問她:“這花有什麼含義麼?”
“將記憶永遠留在夏天。”
陳綏笑了下,手掌心在她頭頂揉了揉。
“就不問問我,微信頭像為什麼這麼多年不換,不好奇?”
“為什麼呢?”
“嘖,這記性。”陳綏哼笑著瞥了她一眼,“2012年夏天,6月19號晚上,你是不是來這兒玩了?”
聞喜之愣住。
十一年前的今天?
那是她中考結束後的夏天。
她從西州回到南華過暑假,六月份確實來海邊玩過,但過去太久,已經不太記得是哪一天。
“我們……見過?”
“嗯。”陳綏視線掃過來,落在她穿的白色裙子上,“那晚你也穿了條白色的裙子,提了一盞月球形狀的燈。”
聞喜之仔細想了想,記憶逐漸變得清晰。
那晚海邊有人賣那種手提燈,十塊錢一盞,在海邊用來拍照很有氛圍感。
她選了一盞月球形狀的,拍完照準備離開,在海邊的大石頭一側看見個很好看的男生。
少年穿一身純黑色的衣服,躲在大石頭的陰影面,沒有半點光,幾乎跟夜色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