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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一切,都跟那年冬日在蘇黎世去機場的路上如出一轍。
應激反應。
心理陰影。
試圖喚醒他內心的恐懼,往事重現,要讓他徹底死亡在這場人為的意外里。
往事一幕幕,百倍速在腦海里迅速切換,如同驚鴻照影。
劇烈的撞擊,鋪天蓋地的巨響,失去意識的窒息,昏迷一年的夢境。
被血染紅的世界。
然後,是一雙哭紅的眼。
不可以。
不可以、再次發生那樣的事情。
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再度收緊,陷入被陰影和恐懼控制之前的一瞬間,曾經為了戰勝車禍帶來的陰影而夜以繼日接近死亡的苦練終於發揮作用。
戰勝它,戰勝恐懼和陰影。
為了她。
不是神明在這一刻降臨旨意。
是超越生死的愛攜風帶來勇氣。
陳綏從無數惡魔的爪牙中脫身,清醒過來。
混沌的眼眸轉瞬恢復清明,凜然的肅殺之氣驟現,冷靜、兇猛、瘋狂,在生死一剎那,即刻打方向盤。
車頭與那輛銀灰色麵包車幾乎是親吻著擦過去,地面跟車輪摩擦發出劇烈的響聲。
空曠的街道、被風灌滿的夜空,都被這刺耳的響聲劃破。
霸氣如猛虎的黑色大G在大塊頭銀灰色麵包車面前絲毫不會顯得弱小,擦身而過的一瞬間,車頭燈光猛烈閃過,仿佛掌控生死的主宰者在審視一個將死的罪犯。
睥睨、不屑、高傲、篤定、霸氣盡顯。
黑色大G在陳綏的駕駛中已經順利穿過這突如其來的路障,歷經懸崖之險,更有無限勇氣。
並沒就此離開,而是靠右行駛繞著圓形轉盤劃了一道圈。
銀灰色麵包車不管不顧,目標明確,原地調頭逆行,照著黑色大G再度衝撞過去。
仿若亡命之徒,已經抱著必死的決心。
最差也不過,同歸於盡。
這是三百萬,買他的命。
再次相向而行衝撞過去的這一刻,銀灰色麵包車打開了遠光燈。
空氣中亮起兩道刺眼的光柱,塵土在跳舞,被狂風捲起,像無數暗器直直地射向黑色大G。
“滋——”
夜色里再次響起刺耳的車輪摩擦地面的聲音。
黑色大G在生死一線間,極速轉向,險險避開了銀灰色麵包車的衝撞。
銀灰色麵包車來不及收勢,撞向路邊防護欄。
“砰——”
一聲巨響,似乎是外殼撞破的聲音。
陳綏垂眼,撥打報警電話。
轉瞬,那銀灰色麵包車發了瘋似的再度倒車、轉向朝他衝撞過來。
陳綏一面躲避,一面極其淡定地等待電話接通,言簡意賅說明情況,報了地點。
另一邊,靠路邊停了輛同樣的銀灰色麵包車,見此情景,也啟動朝這邊沖了過來。
駕駛座的人戴黑色帽子黑色口罩,除了那雙充滿嫉妒與惡毒的眼,什麼都遮住。
是陳宜。
他已經瘋了。
這次如果再失敗,日後不會再有機會,上一次的車禍可能也會翻出來。
他不敢允許這種事發生。
衝動、瘋狂已經迷失了他的理智,根本不會再去細想,親自做這種事失敗了會有什麼後果。
反正,橫豎失敗也不會再有什麼好結果。
他離得稍遠一些,在轉盤的另一個方向,四條路中的一條。
即將抵達圓形轉盤前,熊熊烈火燃燒他的理智時,斜地里忽然衝出來一輛黑色保時捷卡宴。
刺眼的燈光跟車身一同橫在眼前,來不及的下一秒仿佛就會直接撞上去。
陳宜心口一陣窒息,狂踩剎車,在車頭即將撞上黑色保時捷卡宴的車身前停下。
陳綏注意到那輛銀灰色麵包車衝過來,刺眼的燈光遠遠刺向他的眼。
他已做好同時被兩輛車圍追堵截的準備。
卻在下一刻,聽見刺耳的剎車聲劃破蒼穹。
茫茫夜色里,街道兩旁的路燈齊刷刷亮起來,原本晦暗無邊的夜色被橙黃的光驟然點亮。
圓形轉盤的那一端,來路被阻隔。
一輛黑色的保時捷卡宴橫在那裡,流暢的車身,溫柔似水,閃爍著動人的光澤。
滿是矜貴溫柔的氣質,仿佛不應該卷進這場危險的纏鬥中。
但它出現得那麼突然、那麼及時,那麼堅決、不容撼動地停在那兒,仿佛要以溫柔之軀,來對抗整個世界的風雨。
在這個突如其來的瞬間。
陳綏的腦海里驀然響起聞喜之曾在他的機車後背抱緊他時說的一句話——
“陳綏。”
“我是天使,天使保佑你。”
陳綏幾乎是百分百確定,那輛溫柔又強大的黑色保時捷卡宴里,坐著同樣溫柔又強大的、他的姑娘。
他的勇氣來源、他的信念、他的希望、他生的指引、他的光、他永不墜落的月亮。
這一刻,通通注入他的靈魂,肆虐的狂風也為他加冕。
那場車禍帶給他的所有的恐懼和陰影,都做了她的手下敗將。
他的躲避更加如魚得水,逼退也更加具有壓迫性。
銀灰色麵包車的氣勢逐漸變弱,像一條上岸的魚,在沒有水的陸地做垂死的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