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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華的冬天很冷,坨坨每次見到她都要往她腿邊蹭。
她總是蹲下摸摸它的頭,然後牽著它繞蓮湖遛一圈。
蓮湖廣場和從前一樣熱鬧,茶館酒樓貴客滿座,廣場舞的音樂還是一樣響,阿姨們笑得和往常一樣燦爛。
編造悲慘故事要錢的人沒有少,只是換了一批,聞喜之每天都會準備兩張五塊的零錢在身上,路過時就放進總也放不滿的破瓷盆里。
拍婚紗照的人換了一對,但同樣好看。
木頭廊橋依舊一踩上去就發出沉悶的聲響,魚群總是被嚇得逃竄,但是坨坨不會再衝著它們亂叫。
孔廟石像旁邊的解簽攤還在,還是去年那個人,認出她來,笑著問還要不要再來一簽。
聞喜之牽著坨坨在原地看了半晌,說那就來一簽。
竹筒竹籤在搖晃碰撞中發出很清脆的響聲,掉落一支上上籤。
解簽人笑著說一堆很吉利好聽的話,各種祝福。
聞喜之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低頭垂眼,看著那支上上籤。
她只是在想,為什麼去年第一次抽籤,會幫陳綏抽到一支下下籤。
那支下下籤,是不是本來應該屬於她,陳綏只是幫她擋了不好的事情。
不然,為什麼他那麼一個生龍活虎的人,後來總是生病。
一切似乎都沒有改變,除了她身邊少了個人。
這個世界少了陳綏並不會有什麼不同,也許除了自己沒有任何人會對他的離開而耿耿於懷。
除夕夜,明江邊依然有煙火秀。
聞珩去了西州外婆家過年,聞喜之留在南華。
微信小群里大家和去年一樣討論著要去看煙花,聞喜之也去了,只是下意識回首,發現身邊並沒有去年陪她看煙花的那個人,唇角的會在那瞬間笑僵住。
高三繁忙的學習生活讓人忘卻很多東西,也讓人沒時間去想很多事情。
轉眼到了六月。
南華連連雨天,空氣里都是潮濕的涼意。
短短兩天的高考,結束這些年來為了學習奔忙的生活。
畢業合照那天,大家最後一次穿上校服,拍完照就四處拉著人在校服上簽名,也不管平時關係好不好。
分別在即,好像什麼恩怨都能一筆勾銷。
聞喜之在高三這一年幫助了很多人學習,被大家爭著搶著合影。
保持姿勢好累,但她一直保持微笑的表情,身邊的人來來去去換了又換。
終於結束,一轉身,看見孫亦薈立在一棵梧桐樹下看著她。
“要合影嗎?”聞喜之沖她笑了下,“不合我走了。”
然而孫亦薈卻只是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準備離開學校時,聞喜之收到一件很特別的禮物——
陳綏簽了名字的校服,冬夏各一件。
洗得乾乾淨淨,還散發著淡淡的、專屬於他的海鹽薄荷香。
韓子文將東西親自送到她手上:“綏哥說……”
似乎不太願意說後半句,他莫名停頓。
“你不想要的話就直接丟掉。”
聞喜之抱著陳綏的兩套校服,內心很矛盾。
這感覺,不太妙。
他遠在異國他鄉,卻托朋友轉交了他的衣服給她,這看起來,很像是戰死沙場後,托戰友——
打住。
聞喜之及時停止胡思亂想,把那兩件校服收好。
高考成績出來,聞喜之如願以償考了很漂亮的分數。
聞珩是這一年的高考狀元,高校招生辦和記者們紛紛約見。
這些年似乎並沒有什麼改變。
她依舊優秀,也依舊,被聞珩的光芒所掩蓋。
第一會被記得名字,而第二卻只是那個第二。
儘管這些高校也紛紛向她拋出橄欖枝,儘管媒體們也將鏡頭和話筒分給她,可他們總也不忘記提一句:“聞珩的雙胞胎姐姐。”
再沒有誰,會像陳綏那樣,從一開始,誇她就只誇她,只夸聞喜之,把她當成一個優秀的、獨立的主體。
只是,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高考狀元聞珩,居然瞞著所有人,報了西州大學。
錄取結果出來,所有人都是震驚又譁然。
即便,西州大學的計算機科學與技術全國排名前三,大家也依舊不能理解,他放棄TOP2名校選擇一所雖然是老牌985但在學校名氣和地理位置上都比不上TOP2名校的大學。
聞潤星頭一次發了很大的火,一頓棍棒教育下來,擀麵杖那麼粗的棍子都打斷,聞珩被打到進了醫院。
聞喜之去看他。
那麼驕傲的一個少年,病怏怏地趴在病床上,沖她露出個笑。
她哭著問他為什麼。
他輕描淡寫地回:“因為我喜歡。”
喜歡什麼?
他不肯說。
不說就不說。
誰能沒有秘密呢?
聞喜之把那個會變臉的小人兒留給他:“不開心就玩這個。”
三個月的漫長暑假,聞珩大半時間都躺在醫院。
到最後聞潤星妥協,讓他去讀西州大學,但卻揚言斷了他的生活費,家裡誰也不准私下接濟,要他自生自滅。
聞珩默默承受這一切,並不再鬧什麼,剛能下床行走就頭也不回地拖著行李去了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