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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昰洛盯著前方正在倒數的紅色數字，從四十跳到二十，他才緩緩開口，卻只有一句道歉：“對不起。”
譚翠意外地很冷靜，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周昰洛莫名地心裡發慌，可何玲玲不願意見自己，除了譚翠他想不到別人。
慌亂之餘，周昰洛覺得自己活得挺失敗的，從小到大在學校里惹過很多次事，他都沒有找過譚翠，如今二十六歲的人了，第一次體會叫家長是什麼感覺。
譚翠靠在椅子上，聲音格外的平靜：“這事不怪你，說來說去怪我。”
周昰洛沒想到他媽會這麼說，表情有些詫異。
譚翠忽視對方的表情，她側頭看向車窗外，繼續說：“要不是我逼著你去照顧楊進，也不會弄成現在這種局面。”
周昰洛想說跟那沒有關係，他對楊進的感情早在兩年前就已經有了火苗，但話還沒說出口又被譚翠搶了過去。
“以前你姥爺是看山的，每年夏天都住在山上，你姥又要早出晚歸上地或者給別人干零活，那時候我差不多吃住都在玲玲家。”
周昰洛靜靜聽著，譚翠從來沒跟他提過以前的事，更不明白他媽的意思。
“去年再遇見玲玲，之所以決定讓你多照顧點楊進，一部分原因是覺得她挺可憐的，但最主要的其實是為了還恩，”譚翠解釋著之前的行為，“往小了說是她媽照顧我的恩情，往大了說是自從她嫁到老楊家，跟你姥做了多少年的鄰居，她就幫著照看了多少年的恩情。”
“所以當我知道小進也在首都時，就想著能幫就多幫幫，如果我知道會造成現在這樣的結果，我一定會讓你離楊進遠遠的。”
周昰洛沉默不語。
靜了許久後，譚翠才重新將話題轉回正題上，一臉嚴肅地說道：“我跟玲玲畢竟十多年沒有聯繫了，就算曾經關係再好也會淡的，你叫我回來也不一定說得上話。”
譚翠掃了一眼駕駛位上的兒子，意味深長道：“洛洛，我能同意是因為我的婚姻就很失敗，所以我希望你能跟你喜歡的人在一起，但何玲玲她不一樣，她是喪偶，不是離異，她的記憶里只會是夫妻和睦，幸福美滿，能不能接受你和楊進我不知道。”
周昰洛沒出聲，他靜靜地聽著。譚翠的意思他都懂，他叫他媽回來也不是盼著兩姐妹之間互勸兩句就能欣然同意，他只是想在譚翠身上找到一個突破口，能讓他下次再見到何玲玲時，可以靠上前心平氣和地說句話，哪怕只說兩句。
第92章 大角羊
次日上午，周昰洛跟楊進招呼了聲，便拎著果籃和譚翠去了酒店。到酒店時，楊進已經等在外面，他倚著柱子，沉默地抽菸。
周昰洛停穩車，大步走了過去，學著昨天楊進見他抽菸時的態度，也一把搶下夾在對方指尖的半截煙，道：“少抽點。”
“剛抽第一根。”他笑了笑，下意識瞥向跟在周昰洛身後的女人，微微一愣，許久後才回神叫了聲，“譚阿姨。”
楊進沒見過譚翠，他和譚翠僅有的聯繫，只限於看過照片，通過幾次電話。當初譚翠莫名地要認他當乾兒子，他開始還挺彆扭的，但後來因為周昰洛的緣故，他出於私心，便順其自然地叫了聲媽。
可現在那個所謂的“乾媽”正活生生地站在眼前，還是在自己跟他兒子關係被捅破的時候，這讓楊進難再叫出口。
譚翠眉頭緊皺，凝眸肅穆，在聽到‘阿姨’兩字時，表情格外不滿：“改口紅包都收了，還能反悔?”
楊進沒反應過來，直到周昰洛偷偷碰了他一下，他才恍然回神，乾巴巴地換了稱呼：“……乾媽。”
譚翠點頭示意。
簡單寒暄後，楊進領著兩人進了酒店。乘電梯時，他跟周昰洛站在譚翠的身後，他看著周昰洛，而對方的目光始終盯著電梯上方跳動的數字，但藏在身後的手卻偷偷地牽住了他，大拇指在手背上輕輕摩挲著。
楊進垂眸看了許久，才遲鈍地牽了回去，十指相扣的瞬間，久經不散的陰霾終於有了離開的痕跡。
在楊進刷卡進屋的前一秒，周昰洛將手中的果籃遞給楊進，他沒進屋，而是識趣地等在門外。
楊進推開門，率先衝著屋內喊道：“媽，你看誰來了?”
何玲玲坐在床邊發呆，聞聲後回頭，猝不及防地與譚翠四目相對。她的表情明顯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復平靜，似乎早就預料到譚翠會來。
這幾日她漸漸平穩心境，相較於之前，已經能逐漸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但要是讓她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心平氣和地打招呼，依舊是做不來。
何玲玲什麼都沒說，將頭轉了回去。
楊進尷尬地看向譚翠，譚翠不以為意，她使了個眼神，示意他先出去。楊進見狀，聽話地從果籃里拎出一串葡萄，拿著昨天外賣剩下的包裝盒，隨口找了個理由。
“媽，你和乾媽先聊，我去洗下水果。”
楊進前腳剛走，後腳譚翠便放下包，直奔主題：“咋整的?給自己氣成這樣。”
何玲玲冷哼一聲，挖苦道：“你不知道嗎?”
“那也不用給自己氣成這樣。”
何玲玲聞言，猛地扭過頭，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看著譚翠，質問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