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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高專的那幾個孩子。”
好吧,小葵回想了一下,比起活了一千多年的天元凜,十幾歲的他們可不是孩子嗎。
天元凜終於笑出了聲,小葵一個激靈,終於發現了她和這位天元大人之間似乎存在一些聯繫。
“天元大人,你為什麼要與星漿體融合呢?”
小葵很想知道答案,雖然直接這麼問可能有些不禮貌,但是她能感覺到這位溫潤如玉的男子對她有一種獨特的包容,或者說,對世間萬物都有獨特的包容。
天元凜沉默了一會,長長嘆了一口氣,放下了手裡的那捲經文,薄如蟬翼的紙張已然泛黃卷角,昭示著它經歷過的歲歲年年。
“我也不必瞞你,為什麼我這個活了一千年的人還忝居於世,這都是有原因的。”
千年前的那些俗事像畫卷一樣在小葵眼前緩緩展開。
平安時代,天地靈力與咒力並存,孕育了安倍晴明、蘆屋道滿這樣的大陰陽師,同時也有兩面宿儺這樣的詛咒之神,以及大江山內其他數不清的惡鬼。
野蠻和蒙昧是時代的標誌,力量和從林法則才是人人所向,當權者隨心所欲地生殺奪予,弱小無助者命若水上蜉蝣。
或許是天地法則的原因,天地靈力與咒力日漸勢微,百鬼夜行那樣的盛景銷聲匿跡,許多陰陽世家也逐漸沒落,但咒術世家卻不甘就此敗落。
而且與天生靈力不同,咒力的來源是負面情緒,換句話來說,只要有人心,負面情緒就不會缺少。
但隨著人類文明的開花,生活水平不斷提高,災厄、病痛不再像過去一樣困擾著人類,詛咒的強度變弱了,更少的人受到詛咒的侵害。
詛咒越少,咒力越少,咒力越少,詛咒越少。
這本該是一個良性循環。
如果咒術世家的當權者們能順應自然的變遷,如果他們能克制住自己貪婪的欲望,或許人類的未來會與現在完全不一樣。
“我出生於幕府初年,那時年輕心比天高的,聽家中長輩常說起咒術全盛時期的大家風采,我不止一次想過,若我也出生在晴明那個時代,名滿京都的就是我了。”
天元凜微微一笑,抬手給聽得如痴如醉的少女倒了壺茶,綠色茶水在羽瓷骨碟打了個旋,幽幽茶香裊裊生煙。
“——後來一個機會落到了我面前,那個時候我是家族驚艷才絕的嫡長子,又繼承了家族的生的術式,自然覺得這樣的機會就合該是我的。”
“什麼機會?”小葵有些疑惑。
天元凜先賣了個關子,“你可能也聽說,天元家族的生的術式是結界,以個人為核心做術式支撐,在一定範圍內可以提高整個空間範圍內的咒力。”
小葵點點頭,在高專為數不多的文化課中,她也了解過高專的結界就是以天元大人為核心所創造出來的,維護著高專不受外來者的入侵。
“不止是這樣。”
“啊?”
“你以為一個小小的國度為什麼會誕生了這麼多有名的咒術師?”
小葵猛地抬起頭,一個可怕的猜想在她腦內形成,咒術高專這樣的學校是在近代才成立的,而天元大人已經活了一千多年呢。
那他一開始下的結界又是在哪裡呢?
——整個日本。
正是因為日本的咒力濃度在結界的束縛下被人為力量強行提高了,所以詛咒誕生頻率越來越高了,人們的心也遭到了侵蝕,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
那麼天元凜又是以怎樣的心情面對這一切的,如果說當年還是秉持著拯救式微的咒術屆的決心,那麼看過了一千年的詛咒廝殺與抗爭呢?還能夠初心不改嗎?
“當然不能。”天元凜的聲音滿是疲態,眼皮也耷拉了下來,靜靜與黑夜融為一體,仿佛要消解在夜色中。
小葵已經在他眼裡看不到生機活力,有些疑惑,“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把事情修正,讓命運回到原本的軌道呢?”
是啊,這些年他見慣了無窮無盡的利益爭奪,不斷與星漿體融合融合再融合,進化為了不人不鬼的怪物,早已經不是當初恣意風流、身為大義的少年了。
那為什麼不把事情撥回正軌呢?不是沒有人勸過他。
天元凜的笑容有些發苦,像是滯澀的黃連:“沒有我,也有其他人,天元家族會推出新的孩子來代替我的位置,與其毀掉他們的人生,反正我已經這樣了。”
小葵眸子微微閃爍,像是即將燎原的星火,“天元大人,我很贊同你的想法,沒有你肯定也會有其他人的。”
天元凜愣住了。
“可是天元大人,你怎麼知道這次沒有人來阻止呢?”小葵繼續輕輕一笑,似有蠱惑的意味,“這已經不是你的時代了,我們會用我們的方式去保護我們的東西,用舊的眼光看待新事物可是不行的哦。”
少女的清澈的眼睛如萬古長夜裡射來的一束光,漆黑雨夜裡的一倒閃電,質問著天元凜的靈魂,好久他才長舒一口氣,整個人竟然如同解脫了一般。
“你說的有道理,是我著相了。”天元凜輕輕嘆息著。
小葵突然想起了什麼,“天元大人,我現在是咒靈嗎?”
天元凜恢復了最初的模樣,“並不,與星漿體的融合會導致進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