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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浮動,有人落在各派劃分的營地交界處,不乏有被邀參戰者甚,多半行裝奇異,實力不可估量,依照規定,理應避開與各門派見面,畢竟這些人中,多半是門派宿仇。
“沒看錯的話,是她嗎。”
“她怎麼出現在這裡……”
有修士額上汗珠滾落,一片嘈雜的議論中,目光無聲,他們裝作無意,時不時瞥向同一處。
一顆上百年的靈樹下,倚著一個人。
第一眼看,她閉目憩息,懷中抱劍,像是劍修。
第二眼看,她頭髮高束,神色肅清,一身劍試常服,白是月牙白,只衣襟水藍,且胸前繡有劍花的花青,懷中的劍散發高品階威壓。
她四周無人敢接近,亦無人敢不恭上前。
單憑一身劍試常服,以及懷中那把擊敗無數人的劍懷息,已讓周身人對她的身份瞭然於心。
她未想刻意隱瞞身份。
蟬鳴乍起。
忽有箏聲傳來,眾派弟子轟動,舉目四望,最後定在遠處的宮殿上,一座規模極大的行宮,兩側的檐翼向外伸展,當世無不能道其名,正是傳說中的朝暮殿。
箏聲不斷,音如流水,曲調不凡。
那些慕名前來的散修聽的有些恍惚,來不及反應,手中劍也快要握不住了,只有個別還算清醒的,從中剝離出自己,卻也無措地連退數步。
“是魔音,大家快封閉五官!”
發聲之人衣服上繡有草藥,是瓊依門的弟子,且腰間玉牌緋色,身份不凡。
眾人心跳如鼓,依言照做,可心中仍有餘音纏繞,只好瞪大眼睛,顫顫巍巍向自家宗門求助。
各宗門的大家長紛紛祭出法器,護佑一方平安,可那些自詡正義的散修可沒了主意,他們可不是人人都有上品階的神器,慌亂的四處奔逃。
他們沒看到,姜矣依舊靠在樹下,眼也未睜,不見喜怒,周圍慌亂引起的轟動,好與她沒有任何干係。
她靜默的感受觸及神識的樂音,自身觀感對魔氣的排斥,以及魔氣對她矛盾的親昵。
什麼也沒做。
忽然疾風起,蟬鳴息。
在場所有人都被籠罩到了藍色屏障內,腦中沒有了雜音,目光也清明很多。
一行人隨之而下,最前方的少女莫約雙十,棕色辮於腦後,星眸點點,身上是藍金色的宗服,白靴踏於草上,環視四周,眾派肅然,對她持以尊敬,紛紛退讓。
“陸盟主。”
謝無方領著他身後極越堂的人率先開口表態,儘管弟子大多被魔音折磨的面色發白,卻也不介意地向少女行禮問候。
陸明溪聽到後收回目光,會以一禮,其他人才反應過來,紛紛向她行禮。
“陸盟主。”
“陸盟主。”
她是陸明溪。
明盟堂的盟主。
三年前,魔患長盛不絕,沈潮生又破一重境界,無人能敵,世間災亂不斷興起,陸明溪便建明盟堂與其分庭抗禮。
作為曾經被沈潮生譽為“好大喜功之表率”的六派自然懷疑,她不過近滿雙十,即便為長清門少門主,也不過是謂“器具”之人,怎負重任。
可她最後就是做到了。
她從來都認定,在無人可攀的高台上,她便是唯一的指向。
陸明溪邊與眾派周旋,邊分心尋找剛才瞥見的影子。
星眸閃閃,鎮靜的目光掠過眾人,緊握配劍的手剛要松下,卻在回身時僵在了原地。
劍服束髮。
她看到了姜矣。
陸明溪感覺自己身體裡血液都好似在逆流般,變得遲緩而充斥荒唐的涼意,又在下一瞬變得灼人,喧囂著似乎衝破血管。
姜矣。
旁人觀察不到的細節,在陸明溪這裡展現的淋漓盡致,譬如她纏發尾一角的頭髮,打結的眉,極長的眼睫,如人般發淡的神情,或者眼底克制的怒氣,發聲時眼尾上揚的姿態,和開合的薄唇。
樣樣具體。
“盟主?”站在她身旁的明盟堂的弟子疑惑出聲。
她下意識地想撫上左肩的胛骨,卻又止住了動作。
太熱了。
陸明溪不動聲色的咽了咽喉,移回目光,與眾領袖最後確認方案無誤,轉身正欲下令,都被一聲呼喚打斷,不知是否早就預料到了,她站在原地,沒動。
“陸明溪。”
再熟悉不過了。
姜矣那有些隨意卻秉持一貫清冷的聲調,陸明溪早就聽過數百遍了,她顫顫的眨了眨眼,長長的眼睫遮蓋住了神情,深呼了一口氣,良久才好似恭順般的垂下了頭,不知是眼下落寞。
她不得不答。
“是。”
眾派聲起,但並不驚異。
當初陸明溪拜入長清門,可就是這位親自送的。
較如今的萬般不近人情,姜矣那時一身浩然正氣,靠近她的人周身都能感受到神祝般的親昵,分毫不枉天選之名。
那夜長清門殿外的燈、盞、珠格外的亮,堪競天上明輝,風也將衣袍相和,其餘弟子都好奇地伸著脖子使勁瞅,也不乏未參與突如其來的入試的尊者們,大多都是對姜矣這個後生的好奇。
當年姜矣未入長清,倒讓姜縱月攜了去,若不是掌門師弟攔下,他們就算拼了命,也要把這個劍修奇才帶到自家門下,再將天下劍陣劍招納個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