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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姿態抗拒莫名,語調沒好氣,說出來的句子更是沒頭沒尾,但秦崢還是精準地捕捉到了沈苫心中那點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的委屈與混亂。

  是二十七歲,不是十七歲。

  你不用這麼從幾千公里外跑著過來,就只為了當面對我說一句“生日快樂”。

  從來沒有人為了他做到這般,他剛剛也做好了連夜啟程回去的準備,對於來之前猶豫與懷疑的一切,沈苫已經坦然接受事實,並不需要秦崢這樣再三動搖他的信念……

  秦崢將這隻纏綿危樓之上的靈魂牢牢拉進了自己的懷中。

  掌心安撫地沿脊骨向下按壓,是將他用力抱緊,也是將他快要爆炸的情緒按回平和之境。

  秦崢低下頭靠在沈苫的耳邊,用這輩子最最溫柔的語調耐心地哄他的愛人:“每個時刻都包含著另一個時刻。你二十七歲了,但其實二十三歲、十七歲、七歲的你也都住在你的身體裡。生日就是生日,是慶祝你來到這個世上的日子,不意味著離別、逼迫,也不意味著別的你害怕的東西……只有祝福,沈嘉映,只有盼望你來年也有好事發生的祝福。”

  “我不害怕生日,”沈苫認真地糾正他,“我才給你過完生日,我只是習慣了不過生日。”

  “我知道,”秦崢似乎笑了,“你害怕別的,害怕承認一件事。”

  什麼事。

  他有種不要把話只說一半。

  沈苫眼睛睜得大大地看向遠方,上半身固執地一動不動,但神經細胞敏感的手指卻在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間隙,悄悄地、認輸了似的攥上了秦崢的衣角。

  “盒子裡是什麼?”

  沈苫將下巴搭在秦崢的肩上——他不願意讓人瞧見他淚水滿面的狼狽模樣,卻沒發現自己一向含笑散漫的語調此刻多出了多少沒話找話的喑啞哽咽。

  但秦崢也不拆穿他,只是哄孩子一樣輕輕地拍撫著沈苫的後背,側首吻一吻他的耳垂,揉一揉他的後頸,又戀戀不捨地鬆開沈苫宛若溺水者抱住浮木的依戀懷抱。

  “你做什麼?”沈苫茫然地睜大眼睛。

  秦崢裝作沒有看見他眼尾的嫣紅,拉著沈苫轉過身,用自己的胸膛重新貼上他的脊背,引著沈苫自己去看那隻被小心翼翼護了一路方才終於送到此處的盒子——秦崢是帶生日蛋糕來的,而且,還真的是他清晨隨口提到的紅絲絨奧利奧蛋糕。

  沈苫沒忍住撇了撇嘴,失笑地閉上眼睛。

  “我感覺我有一些幸福。”他忽然喃喃說道。

  和之前那些捉不住、握不牢、偶爾讓人在失眠時悄悄懷疑真實感的心動喜悅不同,這一次,是實實在在降落到他心間停機坪上的幸福。

  秦崢停下動作,轉過頭定定地看了沈苫一會兒,輕聲開口:“我也有同樣的感覺。”

  這是一個全世界物質文明前所未有高度發達的時代,但他們從小到大眼見的風景卻在漫長歲月里幾乎沒有給予這兩人任何意義上強大真實的未來希冀。

  在過去的二十多年中,簡單的“幸福”二字,他們或許不止一次地曾與之擦肩而過甚至短暫擁有過,但在擁有之際他們便已心懷惴惴,仿佛知曉這場幸福只是一次有限的美夢,而事實也不止一次地在最後向他們證明:的確如此,你們最好早點學會對“擁有”這件事,要始終保持緘默、始終保持懷疑。

  痛苦才是人生的常態,幸福只是虛無的假象,曾幾何時,就算無數次為對方心動,他們都仍然不過只是把對方當做一顆暫時麻痹自己的止痛藥,何曾像現在這般,小心翼翼得仿佛怕戳破一個夢,但還是情不自禁地親口說出:“我感覺我有一些幸福。”

  室外的風太大,為了點燃蠟燭,兩人又再次回到了車內。原本沈苫一個人待著時還覺得寬敞的後車廂在加入另一個個頭比他還高三公分的青年之後明顯變得逼仄了起來,兩個人插蠟燭的插蠟燭,翻打火機的翻打火機,在十二點將近生日魔法即將消失的緊張期待中,兩人低著頭擠在一起,不止一次地在轉身翻找的過程中碰到頭哎喲出聲。

  好狼狽啊。

  剛剛比這還狼狽的沈苫擦掉眼淚就忘了自己的眼眶還在發紅,沒心沒肺地悶笑出聲。也被他感染了情緒似的,秦崢彎起唇角,垂下眼皮將蠟燭點燃,又將蛋糕端起舉到了沈苫的面前。

  窗外的天色依舊還是灰暗的,距離官方預報中的日落時間23:54剛剛過去六分鐘,在搖曳的燭光中,他們兩個靜靜地對視,或許是之前已經許過了太多次願望,也或許是他們最想實現的願望都已經在這一刻悄悄實現了,在沈苫趕在十二點閉眼吹滅蠟燭之前,兩人什麼都沒有說。

  但就在蠟燭熄滅的那一刻,秦崢將蛋糕丟在一邊,毫無顧慮地起身扣住沈苫的後腦吻了上去。

  這個吻的寓意很複雜。

  是祝福、是愛慕,也是終於確定了什麼之後的心潮澎湃。

  而這一刻,沈苫對他的所有感知都心領神通。

  但類似的朦朧感覺,沈苫其實在另一個與冰島截然不同的地方也短暫擁有過。

  在唇畔相離、鼻尖相抵的纏綿呼吸罅隙,他輕輕開口:“你還記得巴塞隆納嗎?”

  秦崢吻上他的長髮:“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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