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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崢眼皮都不眨地答覆:“伊莉莎白,你……”

  還扯戲文呢。沈苫不輕不重地推他一把:“你這樣會讓我忍不住誤會你從前是不是都是在我面前裝模作樣。”

  秦崢捉住他的手握在掌中,側目懶道:“你也知道是誤會?”

  沈苫笑得無可奈何,眉頭微微蹙起,想要說些什麼,但Vigdís已經端著一大盤提拉米蘇從廚房走了出來,不需沈苫提醒,秦崢已經利落地起身接過鐵盤,並且嗓音十分柔和地向嫂嫂道謝。

  在整個過程中,沈苫始終用一種非常複雜的笑容溫靜地看著秦崢。

  像秦崢認識自己一樣,沈苫也曉得秦崢性格中的劣根性。

  “他們兩個並肩坐在別人家的餐桌邊等開飯”這件事,如果去掉主語中秦崢的存在,或許還可能在某些沈苫心情特別好的時候發生,但一旦加上秦崢,立刻便顯得極為難得起來。

  這麼多年,秦崢不是不擅長交際,只是他打心眼底懶得鑽營如何與他人相處。同學、友人、長輩、合作夥伴,無論是否牽扯利益,秦崢永遠一副疏離神情,叫人猜不出他所思所想,更加不敢去猜。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秦崢對待沈苫也是這樣的。

  可現在他坐在這裡,在雷克雅未克不落日的夜裡,室外的風從大敞的陽台門吹進室內,撩動窗紗,粉橙色的晚霞還有幾個小時才能出現在天邊,但秦崢的臉上卻是前二十四年幾乎從未出現過的和煦笑容。

  他好像不再是沈苫記憶中的那個眼底盛著冷漠譏嘲、永遠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秦崢了,而他改變的原因,沈苫心知肚明——秦崢收斂了自己的一身芒刺,想拉著身邊人一起走入真正的人間眾生相。

  但沈苫願意嗎?

  回到最初的那個問題,沈苫喜歡秦崢什麼?

  如果說沈苫對秦崢的“一見鍾情”是在杳無人煙處看中了他那被獨特氣質浸潤到打眼非凡的非凡皮相,那多年來秦崢若即若離的配合態度大約便是讓沈苫始終不曾真正與他失聯的一大原因。

  在沈苫的人生中,不辭而別的經歷實在太多,其中絕大多數都是由他主動為之,但唯獨對秦崢——對這個看起來最合適不辭而別結局不過的冷心冷肺的傢伙,沈苫卻始終覺得他們必須有一個體面而有儀式感的結局。

  這是他去江城的理由,也是他們如今並肩坐在一起歡笑的由頭。

  秦崢問沈苫他喜歡自己什麼,沈苫只能說出一些模糊、抽象、概括性極強的答案,

  沈苫喜歡好看的傢伙,秦崢很好看。沈苫怕麻煩,秦崢從來不給他找麻煩。沈苫熱愛自由,秦崢直到今天仍然給予他最大程度的有關生死抉擇的尊重。

  他喜歡那個寡言少語、眼皮低垂、好似永遠高居於凡塵之上、不需也不想關心任何事物的秦崢,那他也同樣喜歡這個眉眼時而舒展如兄長時而凝蹙如小孩、會為銀行卡餘額和房租發愁、情緒一眼便能看穿、笨拙努力地想要把他拉進熱鬧人間的秦崢嗎?

  當記憶中那個不似凡人的清冷陛下逐漸褪去層層沉默安靜的高貴裝束表相,脫胎換骨,最後變成一個真真正正的普通凡人,他仍然是喜歡秦崢的嗎?

  或者說,他願意也成為這樣的凡人,守著那任何人都無法確保期效的虛無縹緲的情意,和另一個凡人共同度過平凡而漫長的一生嗎?

  記得在維也納春天夜裡的遊船上,他還曾斬釘截鐵地告訴秦崢:他不願意,並且對這種可能性避之不及。

  沈苫笑著向座椅後背靠了靠,側過頭,看向坐在柔軟地毯上擺積木的Edwin小朋友。

  在他身邊,除了忠誠趴伏著守護小主人的大型犬類,地上還散落了旁的許多玩具,其中有個玩偶很眼熟,沈苫一眼便瞧出這正是秦崢的同學們打趣送給他的那隻仙人掌公仔的縮小版。

  聽二少爺說,那些傢伙送他的時候不懷好意,非說秦崢和這植物一個模樣刻出來的,就算他不是上輩子一身刺,那下輩子也得在沙漠裡栽。

  來生啊。

  雖然口口聲聲以布爾什維克自居,但沈苫並不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有些時候,他也會漫無邊際地思考,如果真的有來生,自己會想做些什麼。

  答案有很多。

  他想過做一陣風、一片雲、一朵打在礁石上的浪花……五花八門,浪漫非凡,唯一的共同點是儘是些轉瞬即逝但自由自在的虛幻意象。

  沈苫幾乎沒想過要再做一隻活物。

  但在布宜諾斯艾利斯時他就說漏過一次嘴,聽著鯨聲,自言自語地說他可以做一隻被陛下吃掉的魚。

  那時他的“沒原則”或許還能用“夜晚神智不清”的理由掩蓋,但如今,在此時此地此景,在乾淨的白日裡單純只是看著秦崢的時刻,他卻忽然再一次覺得,如果、也許——

  他看著揚眉冷眼應對Jeff打趣嘴角卻沒忍住翹起來的秦崢,笑著在心裡想:如果有來生,那做某人窗台上的一棵仙人掌,應當也不錯。

  第49章 Ch48 六月里

  #

  在“三月之約”奔向中點的夏日,秦崢漸漸察覺出了發生在沈苫身上的一些變化。

  這變化很微妙,若不是與從前相比,這段時間他與沈苫幾乎可以算作朝夕相對,秦崢大約都很難察覺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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