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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身於他們這樣的家庭,很多人對“愛情”的信念都很淺薄,大都是玩夠了決定回歸家庭,找個家境性情都比較匹配的就直接結婚,再不就是還沒玩夠但被催得緊,於是仍然選擇找個家境性情都比較匹配的直接結婚,繼續玩。

  冀晨結婚算早的,而還沒等秦崢想明白他到底是這兩個答案中的哪一個便驚訝發現,冀晨的結婚對象竟然就是那個半年前與他分手的女友。

  這傢伙,總是差一點,但總歸在最後擁有了最想要的。

  沈苫耐心地聽完他的講述,歪了歪頭問道:“你羨慕他什麼?”

  因為沒有麵包屑,天鵝們都被另一邊更加“富有”的遊客吸引走了。秦崢揣著衣兜看向那群沒良心的禽鳥,淡淡道:“很多。”

  開明的家庭,愛錢但更愛他的父母,以及雖然有時候像個缺心眼但的確非常樂天的心態。

  沈苫把“哦”拖長音:“我還以為你羨慕他有一位上進優秀的女朋……嗯,妻子。”

  秦崢回眸深深地看他一眼,平和道:“這倒沒什麼可羨慕的。”

  什麼呀,他這是在說情話嗎?

  沈苫笑著彎了彎眼睛。

  秦崢走回他身邊,伸手接過沈苫的指尖,牽起他的手將人從長椅上拉起來,兩人開始沿著湖邊散步。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覺得自己似乎不該出生,或者說,其實我的出生的確就是一個不被任何人期待的意外。”

  或許是因為時間已經過去得足夠久,秦崢確實已經長大看開了,即使是這樣聽著便惹人傷心的往事,他敘述的語氣也平靜得仿佛在講某個道聽途說來的別人的故事。

  “我兄長比我大兩歲,他自小體弱多病,母親把所有的愛都投注在了他身上,本來沒打算再要一個孩子。”

  說起來秦母其實也挺倒霉,懷大兒子的過程順順利利,但生下來卻是個離不開人的病秧子。而在操心著大兒子時,又災從天降地忽然來了另一個讓她妊娠反應非常嚴重的小討債鬼。

  不遠處有漂亮的歐洲小孩子對著在湖中打架的鴨子大驚小怪,他的母親由著他在距離湖水近在咫尺的地方蹦蹦跳跳,但手卻牢牢地攥住孩子身前身後的衣服,絕不留給托寧湖一絲半毫吃小孩的機會。

  秦崢沒忍住笑了一下:“我後來有看到過一些說法。你知道嗎,其實不是所有女人都有天生的母性,或者說,即使‘母性’真的在上百萬年間的進化中被刻進了女人的DNA,其實它也很有可能會在後天被慢慢抹滅。”

  並不是所有的媽媽都會真的徹頭徹尾、毫無怨言、全心全意地去愛自己的小孩,在一些女性眼中,她肚子裡的那個東西根本就是一個來剝削她生命力、和她搶占生機的玩意。

  當然,從某種生物學意義上講,事實也的確如此。

  而且這種想法的產生其實也很正常。拋開人類共同演進的意義,女性的職責並非只是生育,可生育卻能在漫長的過程中一步一步毀掉女性。所以如果她們能在先天或後天消除掉那些非必要存在的“母性”,實際上說不定也是一種自我保護的進化。

  “我不太清楚她是怎麼樣的,到底有沒有母性那個東西,也許對秦遠她是有的,但是對我,她可能被激發出來的全是厭惡。”

  察覺到掌中牽著的那隻手正不自覺地將自己握緊,秦崢沒忍住彎起唇角,牽起沈苫被自己稍許暖熱的手指,放在唇邊輕輕吻了吻,又握得更緊了些。

  他說:“有點不公平,不過世界從來就不是公平的。”

  短短几句,輕描淡寫,說不盡秦家的過往,但那些過往確實具已成為往事。

  “所以你想過自己不該存在?”

  沈苫問得很平靜,就和那似乎什麼都能包容的、滿含笑意的眼神一樣,他的語氣不摻任何憐憫,也不帶過多的柔情,仿佛只是出於單純的好奇進行發問,而意外的,秦崢竟然也很喜歡他這樣置身事外的態度。

  淡淡地,秦崢“嗯”了一聲。

  沈苫接著問他:“你難過嗎?”

  秦崢想了想,答道:“從前可能有過,後來還好。”

  時間的確是治癒一切的良藥,很多當時看起來會讓天塌地裂的事情,若干年後回頭看去,其實也只是人生的一段經歷而已。

  “不被期待地自由長大,看起來就像是由我自己塑造了我的人生,”秦崢轉頭看向沈苫,微微仰首垂目,“這是我自己的作品,與他人無關。”

  這話聽起來有點狂妄,畢竟從外人的視角看來,秦崢似乎直到幾個月前離開江城國際機場的那一刻才真正做到了去追尋“自由”。但一個人的內心是不是自由的,並非只能通過行動證明——至少對於他父親那些操控人心的話術,秦崢從未真的放在心上,只是和始終沒有找到“非死不可”理由的沈苫一樣,他也缺少一個不顧一切的契機。

  沈苫笑了起來:“你什麼時候想通的?”

  秦崢歪過頭看了他一會兒,又將目光投向遠處的市政廳。

  “在從維也納到布達佩斯的火車上。”他說。

  “哇哦……”沈苫意外地將眼睛睜大了些,“那還真是新鮮出爐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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