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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苫誠實道:“我想送送你,但我不認路。”

  秦崢的音色放得很緩:“把我送到第一盞亮著的路燈下就可以。”

  “你怕黑嗎?”他們兩個異口同聲。

  沉默片刻,又一起搖頭:“不怕。”

  黑夜也好,沒人也罷,在比此處更缺少煙火氣的奧斯陸苦寒之地,沈苫都曾不止一次戴著耳機行走在看不見太陽的極夜裡,眼下當然也不會害怕甚至還有路燈的雷克雅未克。

  而秦崢,從小就只有別人怕他的份,要讓他怕個什麼東西,那可真是難得得不得了。

  對了,沈苫家門附近就有一盞路燈,只是聽房東說那盞燈壞了有一陣了,最近復活節假期活動太多,市政部門還沒來得及派人修理。而秦崢剛才特意提到了是送到“第一盞亮著的路燈下”,沒有意外的話,那就是“這一盞的下一盞”的意思。

  今晚的冰島之夜是清冷的紫色,從街邊的窗戶里透出氛圍不同的光亮。

  冰島人愛好獨處,有人此刻正在房子裡彈著吉他唱歌,而更多數人家很安靜,在剛才路過的幾處窗台上,秦崢都看見了沈苫口中“冰島人都愛的蠟燭”。

  難得的,縈繞在他們周圍的空氣很靜謐,也很和諧。

  聽人說,當兩個人可以這樣自然無聲地並肩走在一起,那他們的關係一定很不尋常。

  真是神奇,就在半個多月之前,當並肩走在維也納和布達佩斯的大街上時,他們兩個的喉頭還都像哽著什麼東西,一旦停止對話,立刻會一同感到彆扭、困惑、無所適從,只得一句挨著一句,輪著做那喋喋不休的話癆,但與此同時,他們兩個中卻沒有一個人能熟練地掌控住下一秒要從自己嘴巴里吐出什麼尖刻或溫和的字眼。

  現在是什麼改變了他們,將那些扭捏浮躁的情緒悉數按平、冰鎮?

  是雷克雅未克的風,還是沈苫剛剛被秦崢修好的冰箱?

  無論是什麼,他們想。

  謝謝讓這份平和誕生的一切。

  “你有害怕的東西嗎?”

  被街上的冷空氣吹得打了兩個噴嚏,沈苫把衣服領口又向上拉了拉,隨口問道。

  “有啊,”秦崢悠悠回答,“我很害怕我的第六感。”

  沈苫眨著眼睛轉過頭去:“什麼?”

  那盞出故障的路燈就在他們眼前,在二人即將走到路燈下時,秦崢向前先邁了一步,回過身來,看著被他弄得一頭霧水站在原地的沈苫,背過手,慢吞吞解釋道:“比如,儘管我那樣不情願,我還是有預感……”

  他後退著走到了燈下。

  話音未落,像是魔術、甚至是魔法一般,旁邊的房子裡忽然響起一陣爵士,而與此同時,原本熄滅的燈光就像接觸故障的螢火蟲一樣閃爍幾下,忽然亮了起來。

  亮得不能再亮了。

  “……該在這裡和你說再見。”

  秦崢就那樣站在燈下看著他,補充完自己的句子,無奈地歪了歪頭:“晚安,沈苫,沈嘉映。”

  “晚安,秦崢。”沈苫笑著在樂聲中對他擠擠眼睛。

  就到這裡了嗎。

  秦崢站在原地,對他擺擺手,示意沈苫先回去就好,他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再離開。

  但沈苫卻搖搖頭,也對他擺了擺手,示意秦崢繼續往前走。

  走吧。

  再走兩步。

  一步,兩步,再走三步,很快就到。

  沈玉汝告訴過他,走不出迷障的時候,再多走兩步就好。

  最後兩步了。

  一步。

  兩步。

  在腳步聲終於抵達的一刻,秦崢身旁的樹叢忽然沒有預兆地亮起了另外一盞燈光。

  他睜大眼睛,發現自己看到了一顆蛋——準確地說,是一顆藏在灌木叢里的、畫著斑斕圖案的鴕鳥蛋形狀的夜燈。

  他猛地回過頭看向遠處已經面孔模糊的沈苫。

  電話響了。

  秦崢接了起來,聽見從那邊風中傳來的笑意:“復活節被遺忘的最後一顆彩蛋送給你,晚安,我們公主。”

  第29章 Ch29 約定

  #

  在去當地報社小坐了一下午後,沈苫第二天一大早就接到了訂單的電話。

  冰島人口很少,首都雷克雅未克作為其縮影,更是一座非常典型的熟人社會。一方面,這裡對於外地人的排斥與歧視很小,但另一方面,找工作、租房、銀行貸款這些“大事件”在雷克雅未克幾乎全都需要動用人脈,這種人情困境對於初來乍到完全沒有機會建立根基的外地人來說,在某些方面幾乎可以成為滅頂之災。

  不過方法總比困難多,在磨磨蹭蹭又度過了幾天摸魚生活後,看完了房東書架里留存的所有報紙的沈苫在某個下午拿出自己提前一天熨好的襯衫與冰島毛衣,裹上棉外套,按導航出門了兩個小時,而第二天,他溫和得體的笑容便出現在了占據搶眼地段的報紙版面上。

  怎麼說呢,確實是又花了一筆錢,讓他的銀行帳戶信用更加岌岌可危了一些,但作為一張代表小眾職業的陌生面孔,沈苫確實還是在走進報社的半小時內,從無人問津到最後吸引了大半個辦公室的人走過來聽他用他們能或不能聽懂的英文與同事對談如流,真真正正憑臉與談吐獲得了為自己打廣告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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