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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群的海鷗從他們頭頂鳴叫著盤旋飛過,海天一線的視野盡頭在沈苫睜眼的一刻萌出金色的晨光,毫不吝嗇地自天際線出生之時開始,平等地灑遍海灘上的每一棵棕櫚樹與沙,穿過巴塞隆納的老城區,最後落到他們身後美輪美奐的聖家族大教堂頂端。

  攤開世界地圖,七大洲、四大洋,巴塞隆納大約是這個地球上和沈苫漂泊無定的靈魂最佳契合的地方,幾乎可以完美適配他那燦爛又病態的人生。

  但秦崢這一次倒是沒再繼續追問沈苫那為什麼不選巴塞隆納了,他像是回憶起了相同的畫面,輕聲附和:“那裡的建築……的確很有特色。”

  高迪的聖家堂,秦崢十幾歲的時候就去參觀過,但那個清晨,日出與教堂震撼人心的共同輝映,仍然是駐守在他記憶中不可磨滅的一寸光輝。

  “是吧!”沈苫開始掉書袋了,“有位了不起的建築師說過一句話:建築,是會聚在陽光下的形體間精巧、正確而卓越的遊戲。”

  這個知識點應該並不在秦崢的涉獵領域之中,但下一秒,二少爺卻出人意料地緊接著報了個人名:“勒&mdot;柯布西耶?”

  沈苫眨了眨眼:“……應該是的?”

  上個月在魁北克,某個陌生富二代在咖啡館與他搭訕,見沈苫一直看向落地窗外的建築不搭理他,對方便主動扯起了有關“建築與陽光”的話題,只不過沈苫當時敷衍得很,對方說了一大堆,他唯獨記住這麼一句話,偏偏秦崢竟然也知道。

  這難道是什麼全世界富二代家喻戶曉的名言不成?

  “我小時候想過要做建築師。”秦崢主動為他解惑。

  這倒是第一次聽說。沈苫有些意外:“真的?”

  秦崢:“假的。”

  沈苫:“?”

  刨根問底的好奇心忽然湧上心頭,沈苫堅持不懈地問道:“真的是假的?”

  秦崢點了點頭:“假的。”

  什麼跟什麼啊。

  沈苫失笑認輸:“好啦,我以後都不反問你了。”

  竟然膽敢質疑我們偉大的沙皇陛下,寵妃看樣子是活得不耐煩了。

  但沈苫還是感到意外。

  我們二少爺竟然是真的想過要做建築師。但為什麼沒有做呢,也不必問,聯想一下讓他成為“憂鬱的破產富二代”的源頭便能想出來了。

  秦崢的未來似乎從來沒有真的屬於過他自己。

  沈苫有點想要同情他,但想一想,不管自己說什麼,好像最終都只會成為不痛不癢的局外話,又放棄了。

  “還沒想好嗎?”秦崢打破沉默。

  沈苫回過神來:“嗯?”

  秦崢從船底的河水波紋上抬起目光,轉頭看向沈苫:“你不是在想怎麼安慰我嗎?”

  “……誰說的?”

  “哦,”秦崢慢悠悠地又移開了視線,“那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怎麼這麼好玩。

  沈苫眯起眼睛,在風中貼近秦崢的耳畔,曖曖笑道:“你想我怎麼安慰你啊?”

  他的語調比今夜的春風更加纏綿,眼底波紋蕩蕩,深不見底。

  這幅神情秦崢很熟悉——沈苫在邀請他。

  但被邀請了那麼多次,這一次,秦崢卻頭回垂下眼皮,選擇冷淡處理。

  “不用了。”

  他轉了轉自己杯中的紅酒,毫無品酌之意地一口全部咽了進去。

  水牛發瘋。

  沈苫拈著酒杯,撐著腦袋,懶洋洋倚在護欄邊看完這幕二少爺變臉,又轉過頭,托著下巴渾不在意地打了個哈欠。

  “我從十幾歲開始就學會和人調情了,我跟我外婆不一樣,”沈苫強調道,“或者說,我不想和我外婆一樣。”

  沈玉汝能夠遇到Edwin,那是他們作為千萬分之一的幸運兒的緣分,即使最終沒能兩全,他們也遠比世界上大多數匆匆尋人搭夥度過一生的人們要幸運許多。

  沈苫並不認為自己會擁有相同的幸運,而且就算真的擁有,他也希望能把這份運氣用在其他更有意義的地方。

  “和同樣一個人,永永遠遠、朝夕相對……對我來說,光是想想就足夠恐怖了。”

  獨處的動人之處無需過多贅述,就算非要通過什麼人與這世界產生更多羈絆,那數不清的夜裡,和某人貪歡一晌的溫存也足夠讓沈苫堅持再多活一會兒了。

  “你不喜歡負責任。”比起指責,秦崢更像在陳述一個事實。

  沈苫想了想,一點不覺被冒犯地點了點頭:“可以這麼說。而且坦白地說,我並不認為‘獨一無二的真愛’這種東西真的存在,或者每個人都可以遇到。”

  拋開男女比例、性向加成,就算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有相等的機會去與他人相愛,但你又要怎麼確定那個人就一定是最正確的呢?

  “人們只是隨意留情,甚至即使是認真的感情,人們也會分手,然後忘記,就像換另一個牌子的麥片一樣簡單。”

  出自《愛在日落黃昏時》。

  一直以來,沈苫好像總是習慣借用他人的言論來表達自己的想法,但就像他所說的,世界上永遠不會存在百分之百相同契合的靈魂,那麼人與人之間細微不同的表達習慣,也會讓引用者最真實的情緒在引用中被有所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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