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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崢靠近眼睛一眨一眨的沈苫,耐著性子解釋:“兩個男人之間能夠擁有的可以一起去遊樂場的關係,一種是父子,還有一種你想知道是什麼嗎?”

  答案就在嘴邊,但實在說不出口。沈苫打著哈哈將這反客為主的傢伙推到一邊,並在下個街區的小集市上將通用歐元遞到攤主面前,笑著反將了秦崢一軍:“給我兒子先來二十發子彈。”

  秦崢在他領著自己目標明確地走過去時就意識到沈苫是在有意支開自己了,但他們兩個足夠的有默契,從頭到尾,誰也沒有主動提起在秦崢和小鬼頭比賽射擊的那二十分鐘裡,沈苫到底去做什麼了。

  天色已然徹底暗了下來,街上明明暗暗的路燈將整座城市渲染成了與白日截然不同的氣質。

  他們昨晚抵達維也納時也已經入夜,兩人坐在的士後排,由於司機的迷糊在目的地周圍多徘徊了半個多鐘頭。

  沈苫疲憊地裹住大衣,斜倚著自己那邊的車窗打瞌睡,姿勢一看就不舒服。但秦崢也沒理會他的刻意迴避,只是借著沈苫那邊明顯明亮些的路燈看了看街景便收回目光,直到司機最後終於找到地方猛踩剎車之時,他才早有準備似的抬手扶了一下同伴即將撞上車座的腦門。

  說實話,他們兩個很少共同度過這麼長久、平靜的時間。

  從在公寓相遇到機場重逢,跨國航班、中轉、轉機再經歷跨國飛行,在這場茫然不知目的的旅途中,他們正沒有選擇地被迫正式面對床榻之下日常社交場合中的彼此。

  這感覺太陌生,甚至不能說是介於朋友與情人之間的曖昧,反倒就像是臨時決定搭夥出行的旅伴,明明之前是兩個沒有那麼熟的獨行客,但此刻在異國他鄉卻必須朝夕相對,互相磨合、依靠。

  在博物館和攤位邊有其他東西轉移注意力的時候還好,一旦安靜下來只剩下他們兩個,二人的相處模式便立刻轉向地獄級難度的彆扭模式。

  但意外的是,儘管維也納的空氣中始終流動著纏夾不清的模糊氣息,但無論是秦崢還是沈苫,竟然沒有一個人為這場由他們共同鑄就的偶然旅途叫停。

  他們就像是……

  他們就像是正在進行一場無聲的比賽,秦崢想。

  但比的到底是什麼呢?

  #

  維也納不出所料的遍地都是演奏家,兩人跟著人流走到最近的地鐵站,剛好遇到一位大鬍子的歐洲音樂人在拉大提琴。

  聽曲調,竟然還是《貝加爾湖畔》。

  熟悉的鄉音吸引了不止他們兩個中國人駐足欣賞,沈苫職業病發作,盯著演奏家的琴身看了一會兒便像在博物館裡時一樣,靠近秦崢說起小話:“他的琴年紀比他要大。”

  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看門道,秦崢看著那被擦得油亮的琴身,垂首也靠沈苫更近,微微側頭:“怎麼看出來的?”

  他這副虛心受教的模樣倒少見,沈苫笑著轉過臉,恰對上秦崢抬起的深色眸光。

  一米八七的個子也許還是太高了。

  沈苫眨了眨眼,下意識地想要後退到自己的安全距離,但周圍人太多,他寸步難行。

  一米八七太高,太壓迫。

  沈苫有些懊惱自己忽然之間不受控制的血脈汩動——秦崢只是因為想聽清他說話才靠近,而自己竟然會像個行為冒失的小男孩,心跳錯拍。

  “他的琴身尺寸太大。”

  沈苫平靜地丟出了一個最簡明扼要、說了也約等於沒說的專業答案。

  他突然冷淡下來,秦崢不辨原因,側頭看向沈苫,但收穫的卻只是這人連日來的第一次冷漠回眸。

  但很快,上車之後,沈苫便又重新回復了正常。

  維也納的地鐵座位是平行於車輛行進方向的雙人座位,人不算多,他們隨便找了地方落座後,便攤開了下午在廣場書店花費足足二十歐購買的維也納電車地圖。

  沈苫的語調已經完全聽不出先前情緒的影子,連懊惱都摻起笑意:“我懷疑我們被宰了。這比我想得更劣質,這條線路和這個街區根本沒有這麼近。”

  這可是二十歐,要知道,展覽著全球最完整席勒畫作收藏的博物館票價也只需要14歐。

  秦崢垂眼看向他指的那條波折的線路:“你說你沒來過維也納。”

  沈苫“嗯”了一聲:“但這並不妨礙我認識維也納人,對嗎?”

  無法反駁,秦崢點了點頭。

  這張二十歐的地圖精確度有限,但配色和審美倒是還算上品,單純作為旅行紀念品也不算可惜。沈苫的指尖在那些曲折的電車線路上滑了滑,在進一步染上墨味之前,及時收了回去。

  “我在奧斯陸上學的時候,有個作業是合組完成,我當時的搭檔就來自維也納。那個人很寡言,長達半個月的過程中基本只是埋頭工作,很少與我說話。”

  沈苫擅長交際,但並不是非交際不可,如果對方喜歡清靜,他也十分樂意成全。但在作業即將收尾的時刻,卻發生了一點小小的意外。

  “他在琴身上刻了‘李斯特’的變體花字,我接過去的時候剛好認出,就多嘴問了一句。”

  ——你是為什麼記得李斯特?為匈牙利,《浮士德》,還是維也納?

  “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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