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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苫側過臉,看了一眼自己的右前方——秦崢所在的座位。

  二少爺約莫是在睡覺,頭上戴著大大的耳機,限於視角關係,沈苫只能瞧見他搭在扶手上撐著自己額頭的手臂,沒記錯的話,若是拉起衛衣的袖子,那上面應該還有自己昨晚用指甲留下的痕跡。

  原本以為,昨天是最後一次見面了。

  因為這個原因,他昨天的狀態尤其好,撓人咬人的時候都比平時用力些,惡作劇般想在秦崢身上將自己的痕跡留得更久一些。

  但也僅此而已了,他沒想到……秦崢竟然會出現在機場,現在又和自己坐在同一架飛機上。

  這很難理解。

  說實話,沈苫實在是有些困惑,他不明白秦崢到底想要做些什麼,因為這份困惑,他幾次醒來都覺得自己仍然深陷夢中,要盯著二少爺的衣角研究半天才能皺著眉頭認清對方的確是在江城跟著他一起上了飛機的事實。

  在中轉航班的哥本哈根凱斯楚普機場,秦崢在人聲喧囂的餐廳給他們兩個買了漢堡。他少年時早早出國留學,少爺架子收放自如,端著盤子過來時甚至還熟練地把一杯插好了吸管的雪碧一同遞給沈苫。

  像是察覺出對方的疑惑,秦崢還難得好心地提議:“要交換問答嗎?”

  他在飛機上補覺補得很好,下了飛機精神十足,不像沈苫只恨不能趴倒在桌上。

  餐廳人太多,二人只找到偏僻的角落,沈苫抬頭看向站在桌邊的帥氣“服務生”,大腦飛速運轉,面上依舊平靜:“都要回答?都說實話?”

  有人抱著背包從他們身邊快跑過去,秦崢下意識伸手護了護眼前人,但沈苫反應比他更快,一句“watch out(當心)”,那有賊心沒賊膽的亞裔小賊就在男人盈盈的笑意中漲紅著臉跑掉了。

  這種時候都不忘了撩人。

  秦崢不動聲色地把手收回來,淡淡道:“可以有所保留。都說實話。”

  “成交,”沈苫狡黠地眨了眨眼,“我先開始。”

  機場的大屏幕不停推送著國際航班的最新信息,電子時鐘精確到秒地為全世界乘客提供便利,但秦崢仍然只相信自己腕上的時刻。

  沈苫叼著吸管歪過頭,與落坐在他身邊的秦崢一起看向二少爺舉起的手腕——鏤空腕錶,自動上鏈,精鋼帶鑽。

  非常好,不是自己去年聖誕節送給他的那一塊。

  “幾點了?”沈苫問道。他總是看不懂這些機械手錶古老又花哨的顯示方法。

  從江城出發後的一路上都沒和他正眼相對過的秦崢終於掀起眼皮,似有深意地看了對方一眼,懶洋洋回答:“北京時間,02:50……”

  “這不算我的問題!”沈苫終於反應過來,飛速制止。

  但已經晚了,秦崢還附贈了他一個答案:“還有三小時十四分鐘登機。”

  真有他的。沈苫扯了扯嘴角:“讓你一次。”

  秦崢向後靠住椅背,順水推舟地問道:“你為什麼學制琴?”

  意料之外的問題。

  吧檯那邊有人起了衝突,秦崢問了問題似乎也不太期待答案,轉頭看向喧鬧源,只留給沈苫一張側臉。

  很好看,不算非常精緻的那一掛,但所有的稜角和凹陷都恰好陷進沈苫的審美中心。

  不好意思地說,沈苫總會因此對秦崢格外耐心。

  “我告訴過你了,我外婆就是制琴師,我從小耳濡目染。”

  秦崢回過頭,猝不及防地與他對視:“那你為什麼不留在布達佩斯,或者去專業最好的義大利上學?”

  為什麼?

  沈苫晃了晃神,想起他從前也曾問過外婆類似的問題。

  當時他才七八歲,正是狗都嫌的年紀,每日上躥下跳,好不容易消停下來,就趴在沈玉汝的工作檯前,一邊玩著小刻刀,一邊沒大沒小地喊他外婆的大名。

  ——沈玉汝,布達佩斯有什麼好?你為什麼不去維也納?那裡有金色大廳、舒伯特、李斯特……

  ——李斯特就是匈牙利人。

  沈玉汝捏著他的手腕把刻刀拿回來,又用刻了近百把琴身的手指力道十足地點了點小鬼頭空空如也的腦袋,言簡意賅地回答外孫的問題:你管我去哪裡。

  誰也別管誰——沈玉汝的人生態度也貫穿了她教育後代的過程。

  女兒不告而別多年,回來丟給她一個孩子,她不說什麼。

  外孫人小鬼大,在她未婚夫的被窩裡放了一窩鳥蛋,她不說什麼。

  後來沈苫選了和她一樣的專業,卻出人意料地決定去更北的遠方,她也同樣不說什麼。

  說來也神奇,沈苫和他母親長得並不很像,但卻和外婆有著同樣多情又薄情的眼睛與嘴唇。可除了這些長大後才慢慢顯現出來的外貌特徵,真正讓這對婆孫不曾懷疑過對方是否是自己親生家人的原因,大約還是他們那太過相似的性格。

  哪怕沈玉汝比沈苫更加毒舌,沈苫比沈玉汝更愛笑更不正經,但他們兩個骨子裡的固執、傲慢、不安定性的確是骨肉相傳,沈苫從來沒有懷疑過,若是性別交換,他們兩個只怕會比對方如今活得更加肆意無畏。

  一山不容二虎,為了避免兩虎相傷,沈苫在申請學校時沒有猶豫地選擇了一個和他長大的環境截然不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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