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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的衣服我穿著又實在太大,叫人看見挺不好意思的,最後他翻箱倒櫃找出件十四歲時的毛衣,正面一隻大熊,笑得憨厚可掬。我一想到十四歲的瓦連京也有頂著這個大熊到處走的時候就給笑得不行,瓦連京一把扔給我嚷嚷:“老子一次也沒穿過。你愛穿不穿,就你事情多,凍死你算了!”
“沒有,沒有,”我往頭上套著,“小熊多可愛啊,我最喜歡小熊了。你也喜歡是不是?哎呀,又打人。”
他頭也不回大步向外走去,我追上去貧他:“你咋這麼愛打人?練拳擊的都這樣啊?”
他坐上駕駛座,瞥過來:“你聽誰說的?”
“塔季楊娜說的。”我沒來得及穿外套,坐在副駕駛凍得呼呼吹氣,“嘖嘖,怪不得手臂好看呢,總不會是修車修出來的。”
他笑了一聲,說:“你還關注我手臂好不好看?”
你哪個地方我沒關注過?我默默想著,可這話說出來太痴,我不願讓他心生怪異,只聳聳肩,意為都是奉承話罷了。
“現在也練嗎?”我問。
他搖頭:“早不練了。”
“怎麼不練了?”
他沉默半晌後,說:“當時小,不懂事,覺得打拳沒什麼前途。”
直覺讓我不要再問下去, 然而本著了解他的目的,越問謎團卻越大,按理說以體育作為職業生涯的俄羅斯人不在少數,不論以後是進國家隊還是當教練,遠遠談不上沒前途,都是體力活,再怎麼也比藍領些。我想這期間肯定發生了什麼事,以我現在的角色,怕是沒有資格問的。
瓦連京沒有再說話,氣氛有些凝滯。我悶得慌,問他可不可以連藍牙,接上手機之後,連放幾首最愛的歌,看他臉上沒什麼表情,我有點泄氣,問:“你平時愛聽啥?”
“隨便聽聽。聽得雜。”他含糊答道。
我於是心知肚明,他多半不會在音樂上跟我有話題。縱使早有預料,我還是有些不甘心,後來想起來,大概是因為當時太喜歡他,不相信也不允許他與我毫無共同點的事實,依舊一個勁地給他介紹我的寶藏樂隊:“這個是duran duran,這個是the cure,都是我最喜歡的後朋樂隊……你要是聽rap的話,俄國地下rap我也聽過一點PHARAOH……”
我突然停下來,說:“我是不是有點煩?”
“沒,挺好的,”他否認道,跟著節拍敲方向盤,“我挺喜歡剛剛那個,再放一遍呢。”
“啊,是duran duran!”我欣喜地倒回去,“Hungry like the wolf,do dododo, I’m on the hunt, I'm after you!”
他開始跟著哼起來,我想此刻若有人看進車裡,只會看見我雖手舞足蹈,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瓦連京,因為他的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都會使我停止這一切,然而讓我感激又驚異的是,他沒有顯露一絲勉強的神色,甚至催促我再放幾首別的。我手忙腳亂地放歌,心臟卜卜直跳,有些害怕。我感到我的情感開始不受控制。
瓦連京開車去超市買了點東西,又帶我繞城轉了圈觀光,回去的時候天已快黑了,他看了看我的腳,說消腫了,沒有什麼大礙;衣服也洗好烘乾了。他坐在沙發上瞅我,是時候回莫斯科了。
我假裝看看手機:“六點過,我最好現在就出發,趕在午夜前到家。”
瓦連京瞥了眼窗外:“這時候有點堵車。”
我們誰也沒說話。
下一秒我們的目光陡然撞在一起,我起身大步邁向他,而他微微勾著一邊嘴角,像是有所預料。他被我撲倒在沙發上,舌尖划過我的嘴唇、牙齒與上顎,又軟又癢;我急躁地脫去他的衣服,咬著他脖子,上頭還有早晨我留下的紅印子,已經泛青;另一手扯開他皮帶,握住他那傢伙律動幾下,隨即又順下去,直直摸他那處穴眼。
這一場做得大汗淋漓,他那處雖還有些腫,卻一直叫我頂快一點,我便打樁一般動起來,沙發咯吱咯吱響個不停;低頭看去,只見瓦連京痛得吸氣,口裡還在催我,好像痛能給他帶來快感似的。直到最後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呃得叫出聲,我才終於泄出來,趴在他胸膛上喘氣。我突然間非常傷感,我並不知道這會不會是我倆的最後一場,或者最後一面。
“瓦連京,”我說。
“嗯?”他發出氣息不穩的鼻音。
“咱倆還成嗎?”
不等他回答,一陣急促的鈴聲倏忽炸了我一耳朵,手忙腳亂接了電話, 是軍哥打來的,劈頭就是一頓罵,質問我為什麼今天沒去上課,錯過了考試云云。我只好低著嗓子告訴他我發高燒了,在家昏睡了一整天,明天會去申請補考,這才使他稍微氣消。
我打完電話,瓦連京正半躺在沙發上抽菸,垂著目光靜靜打量我。我沖他擠眉弄眼一番,意為學校的煩人事太多;他卻突然抬手揉了揉我的頭,極為緩慢,極為溫柔。
“你書讀得好好的,來惹我幹什麼。”他說。
我不懂這話的意思,只覺得被他摸了頭,心裡十分驚喜,一個勁往他懷裡拱,想叫他再摸摸;可是他的煙此時燃盡,瓦連京挪開了放在我頭上的手,兩指一摁,將那支煙掐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