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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紙主人不慎在哪沾染得的香灰。
可就是這樣一張看起來平平無奇, 甚至合該被下奴扔棄的廢紙,卻是成了所有人目光所聚。
哪怕上面只有不成型的幾筆。
而另外一大半, 早就消逝在了那極具侵略性的焦黑中。
若要依照這幾筆來補出任意一字,可行之字雖算不上多, 但也絕對不是單單只剩下一個可能,可...
坐在主位上的人從袖中拿出一方大約寸長的布條, 那布看著粗糙的緊,邊緣也是坑窪不齊的, 像是那等子粗心的小廝將自己衣裳勾破了些。
這般粗鄙之物, 原不該出現在一品大員的手上的。可它偏偏就出現在了此處。
隨著布條的一點點展平, 一個東倒西歪的“姜”字映在了眾人眼底。
趙惑拿著它, 緩緩地將其和那一角廢紙放在了一處。
筆鋒頓轉, 紙面上不成型的幾筆, 終究是補全了。
靜默的死寂中,不知是誰先驚嘆著開了口:“這事...是姜家動的手?那——”
他話音未落,旁側的人就不由出聲插了句:“他府上都無人入宮中,怎麼會有那個膽子覬覦後位的?”
兩人下意識的爭執就像那一點燎原的微火,徹底燃盡了眼下這寂靜僵持之局。
“我本還以為這“吉星”會是永寧宮那位,誰成想...”
“此棋太險,以姜家現有的形勢,犯不上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動此手腳吧?”
“這誰知曉,保不齊就是姜淮一時鬼迷了心竅了也說不定。”
“財帛動人心,姜尚書平日看著不爭不搶的,背地裡居然有如此大的籌謀。”
“但上頭有四妃頂著,就算有觀星監的批言,怎麼著也不輪不上他啊!”
原先啞巴得好像個石樁一般的幕僚們一個接一個地開了口,意見卻不甚相同,可無論是哪種說法,橫豎聽起來竟是都有幾分道理。
眾人你說我駁,一時間居然對錯難辨,直至——
“夠了!”
一聲夾雜著怒氣的低吼響在屋內,直接將那吵吵嚷嚷的爭奪聲給蓋了過去。
“如若此事當真是姜淮與觀星監勾連所為,此等低劣直白的計策,那今日送去尚書府便不會是那一車車的賞賜了。”
“當今的手段,你們是俱忘了不成?”
主位上的人站起身,生了文繭的手直挺挺地拍在那方木案上,剛才還在據理力爭的眾臣驟然死死閉了嘴。
當今...
一股寒涼陡然沿腿處躥上頭頂,在場諸人齊齊打了個寒顫。
他們怎的忘了,如此一眼就能看到底的謀算,一旦落於聖上眼裡...
此刻姜淮當是已經入了大理寺獄中。
轉瞬間,這方隱蔽的屋內便再無人開口。
不知過了多久,才聞得一句驚疑不定的:“不,不是姜淮,那觀星監...”卜出的人選為何會出自他府?
又為何會無端得了聖上親賞?
宰輔看著手邊一角殘缺的碎紙,再一次開了口,卻並未答他,而是仿佛很是突兀地問道——
“諸君以為,這後位...今上可願意立?”
他問的突然,可這是一道再簡單不過的題。
簡單到在場眾人都不必多思,便能將答案給出。
自是不願的。
否則那個位子也不會空了這麼些年,甚至連貴妃都未曾有過。
此消彼長,四妃互為掣肘,當今的後宮平衡到了極致。
這個答案發問之人心中自然也知曉,他輕撫著頜處的長須,像是敘述般語氣平淡地道:“關荀昨夜獨自進宮面聖,足足數個時辰方出,待再出養心殿時腿腳已頗為不便,竟是得由內侍攙著才能走上馬車,就連呈上去的奏摺...”
“也被燒了個乾淨。”
“吉星一日未定,女子姻親便一日不始。我等壓得了一月兩月,難不成還壓得了一載兩載?”趙惑立在那,狹長如狐的眸緩緩而閉:“只要再拖上一陣,待到那時...”
“待到那時,立後一事自然無疾而終!”他下首處一個坐於近處的官員猛地一站起,驚聲接話道。
旁側一個身著緋色官服的男子像是想明了什麼,不敢置信的面上還摻了幾分隱隱約約的明悟之色:“奏章被毀,觀星監正使被罰,朝中上下無其半點風聲。”
“一旦將“吉星”有關的痕跡徹底抹除,這後便無須再立了,所以...今日聖上的賞賜,看似為賞,實則是剝去姜家女“吉星”之名的補償?”
眾臣你一言我一語的,總算是窺得那層層迷霧下的聖心一角。可...
即便是看透了,又有何用處呢?
皇座上的那位不願,他們難道還能迫使對方立個國母出來嗎?可若就此放手...
“錯過此次,娘娘日後怕是再難有立後之機。”
主位上的人驀地睜開眼,一抹暗芒倏而划過,堅定的聲線里反常地藏了一分難以抑制的歡欣:“架子都被人給搭好了,又何須錯過。”
“立後艱難,可若廢后再立呢?”
屋內的幾人聞言皆是一怔:“大人的意思...”
“吉星人選既定,自當如觀星監所說迎其入中宮,方能保大雍國運安然,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