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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哄的小姑娘有些懵,她望著不遠處緊閉的殿門,平白生出了種掩耳盜鈴的錯覺,“我...”
在帝王溫和的目光下,姜歲綿最終還是答了他。
“一乞我爹娘常健,二乞我兄長奪魁,三...”
小姑娘頓了頓,聲音霎時小了幾個度,幾乎是用氣聲答的,換了旁人怕是要聽不清的。
可雍淵帝聽全了,她說:
“三乞聖上長命百歲,萬歲無憂。”
聖上便是要活得久久長長的才好呢,這樣哪怕蕭祈當了太子,那也是沒什麼用的。姜歲綿心虛地低下腦袋,想。
雍淵帝神思一顫,目光卻是慢慢冷起來,甚至可以說的上是淡漠。
他隔紗看著她,一如三年前的勤政殿裡,看著那隻傻乎乎闖進內殿的貓兒。
“歲歲。”
雍淵帝屈起指,抵在小姑娘的眉心,迫使她抬起頭來。
他面上的溫和之意驟然一消,青白玉面具下只余滿目的平靜漠然。還是那身常服,可周身斂去的氣勢卻倏地變了,恍有帝王之威。
仿佛此刻身處的並非空寂的山林,而是輝煌的殿宇。
他端坐於那方高座之上,俯瞰眾生。
似乎在審視著什麼。
可讓他審視的眾生,卻只剩下獨獨一人。
兩人相對站著,所隔不過半尺之距,雍淵帝一垂眼,目光所至之處便全是小姑娘。
是人身上那身若有流光的衣裙,是她頸側的金色小蝶,是她眉心那點小小的花鈿,是她衣上淡淡的梨香。
燦爛絢麗,美得像黑夜中流淌的星河一般。
近得仿佛他一伸手,就能將她擁入懷裡。
他望著小姑娘發上在風中瑟縮的絨花,言語裡平靜得沒有半分情緒:
“朕之帝位,建於枯骨,長於血海,卻是不該為神明所容的。”
姜歲綿叫他抵著,有些怔怔的。遠處傳來的梵音越發輕了,她仰頭望著他,兩廂無言。
四周過於寂靜,靜的仿佛讓小姑娘聽到了心跳聲。
像她的,又不像她的。
雍淵帝沉默幾息,卻是先鬆開了手。
罷了。
他神色變了變,恢復了往日的溫和,好似一切都未曾變過。
在他將手移開之際,他身前的小兔子倏地從袖口摸出一大疊東西來,攥在手裡,然後踮起腳,像做什麼壞事般湊到他耳側低低嘀咕道:
“願望難辦的話,等會我多捐些香火錢給佛祖便是了,它收了我的銀子,自然是要做事的,要是還是不成...”
“我就砸了這寺廟,再建一座新的,總有一方神明會庇佑聖上和哥哥的。”
有錢能使鬼推磨,鬼神也是神嘛,大抵天上那些正經的神仙也是如此。
雍淵帝罕見地怔了瞬,只覺胸口有些悶悶的疼。
小姑娘沒察覺到帝王的異常之處,嘀咕完,轉身一把推開了寶殿大門,攥著銀票跑到了殿內的僧人那兒。
這門雖然看著沉的很,倒是很好推呀。正往僧人手中塞銀錢的少女心道。
就是眼前的住持怎麼好像有點緊張似的。
姜歲綿搖搖頭,不再想這些。待捐完銀錢,她又規規矩矩地上了幾炷香,這才對著年邁的僧人軟聲道了句:“叨擾師父了。”
住持勉強平穩的氣息一亂,行僧禮的動作也帶著些微的慌亂。
“施主言重,言重。”
大殿裡的氣息莫名沉重,僧侶們低眉站在一側,卻是多一個字都不敢說的。入寺不久的小沙彌懵懵懂懂的,心裡雖有不解,但也照著諸位師父的動作雙手合在胸前。
看著姜歲綿就要往殿外走,他撓撓頭上的戒疤,不由出聲問了句:“女施主不求個姻緣簽麼?”
今日日子特殊,之前來寺的女客都是求了的。
小沙彌以為她忘了。
“姻緣簽?”小姑娘步子頓了頓。
小沙彌見姜歲綿朝自己看來,錯以為她是想求籤的,便將不遠處的簽筒拿了遞了過去。
那筒厚重,他要兩手合力抱著才行。小姑娘看著遞到自己跟前的諸多竹籤,淺淺笑了下,拒道:“我不求姻緣,多謝小師父了。”
她要留在娘親身邊的,才不求這個呢。
“咔嚓——”
雍淵帝抵在殿門上的手一顫,原本完好無損的朱紅寺門卻是直接裂了大半。
小沙彌只覺自己腳下的地似乎震了震。
他一時沒抱穩,簽筒里的竹籤顫巍巍地晃了個出來,正巧落在了少女腳邊。
姜歲綿見狀並未多想,直接彎下腰將這支平平無奇的簽拾起,遞還給了小沙彌,方才轉身走了。
求完了,也該下山了。
哥哥他們還在等著她呢。
回到帝王身側的小姑娘沒瞧見,在她身後,小沙彌看著那支簽上所篆的簽文,眼睛一點點瞪大了,“住持——”
山階蜿蜒,日光漸柔,暮色在天邊慢慢暈染開來,打在沿階而下的二人身上,竟恍惚讓看客生出幾分歲月安然的滋味來。
金色佛像前,朱紅色的殿門吱呀幾聲,終究是支撐不住倒了地。
可惜並無僧人注意到它。
寺廟後院,已算的上年邁的住持緊緊攥著手裡的物什,健步如飛地走到某個禪房前,急急叩響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