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無梁姣,世上無夏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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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器我認。

  甚至我以容器自居,以此自嘲。那些或妄圖吃掉我,或妄圖藉此巴結老冥主的厲鬼,它們都言語低嘲地說我是承載老冥主的容器。

  可是,當這兩個字從衛颺口中說出時,我才感覺出深切濃烈的刺耳。

  「容器?」我看著衛颺,心裡悲涼得結了一層冰霜,「所以你對我這麼好,也是和奶奶一樣,是把我當成花瓶那樣養著嗎?我在你的眼裡,不是鮮活的人,而是一件不能破碎的器物?」

  雖然我已經從衛颺的嘴裡,切切實實地聽到了容器二字。偏偏不死心,定要問個究竟。

  衛颺皺了皺眉,眼裡是我看不懂的情愫。

  不過,他輕輕點頭,回應了我剛才的質問。

  身子微微搖晃了下,我強撐這幅剛剛受過巨大打擊的身子,澀澀地扯了扯嘴角。「我說錯了,我不是一件不能破碎的容器,只是平時需要你在手裡把玩欣賞,一旦失去這最後一點用處,或者和你的利益發生衝突,你都會毫不猶豫地把我捨棄。」

  我笑著,卻有兩行清淚從我的眼裡流出。

  我曾在夢裡體會過這一幕降臨時的深切心痛,只在我真真切切地體驗過後,我才知道現實遠比夢境痛苦一千倍、一萬倍。

  衛颺嘆了口氣,眼裡終於流露出些許的不舍。

  不過,他的劍還是抵在我的胸上,刺穿皮囊有血絲從里溢出,落在劍梢處。

  「夏憂,我沒得選。」

  末了,衛颺扔給我這麼六個字,遺憾地表示事情沒得商量,他已經仁至義盡。

  其實我沒有要和衛颺商量的意思,從他把劍抵在我胸口的那時,從他口口聲聲說我是容器的時候,我便清楚了他的用心,也不想再規勸他……

  他做了那麼殘忍的決定,我並不想多說一句。

  因為他沒得選,所以就要犧牲我。

  他的劍,又往我的胸口進了一寸。鮮血浴浴流出,疼痛讓我睜不開眼睛,我也無從分辨,這樣的疼痛到底是來自於身體,還是來自於心裡!

  一抹黑色的小珠子從我身體裡溢出,擋在劍和心臟的位置。

  「這是什麼?」衛颺緊皺眉頭,不自覺地問出。

  我更覺得好笑,他可真健忘,這是我們剛剛認識時,他以吻進到我身體裡的黑曜石,黑曜石承載著梁姣的記憶。他那時以為梁姣消亡,所以妄圖以這樣的方式,再造一個梁姣。

  不過之後發生的事情,著實始料未及。

  黑曜石,已經鮮少向我訴說那些白蘇曾經的過去,甚至白蘇承認,那段記憶是她經過特殊加工的。

  只這些,並不影響黑曜石在我心裡厚重的地位,我也清楚它對衛颺的特殊。

  可是現在,他竟然問我是什麼……

  我蒼涼地笑了笑,言語無奈地感慨,「這裡,裝著梁姣的記憶。你,竟然忘了?」

  「哦。」衛颺應了一聲,後知後覺地想起。

  只,又沒有了下文。

  黑曜石擋在劍的面前,妨礙著它繼續深入。衛颺停頓了會,竟然以劍刺穿黑曜石!黑曜石雖然堅硬,但到底比不過鋒利的劍端,很快上面便有了斑駁的印痕。

  似乎要碎了。

  「你住手!」我著急攔住衛颺,激動地解釋。「你不能毀了黑曜石,這世上已經沒了梁姣,你不能再帶走她的記憶。你就算不喜歡她,也不想眼睜睜看著她完全摧毀吧!」

  我在救黑曜石,也是在救自己。

  「世上,沒梁姣了?」衛颺怔了怔,模樣奇怪地盯著我。我深知道自己剛才嘴快,一不小心說漏了。

  不過紙包不住火,我也不能一直瞞著衛颺,只能硬著頭皮地說,「拔首告訴我,奶奶將她煉化,用來祭祀老冥主,她徹底魂飛魄散。拔首不會拿這個開玩笑,所以這是她留在世上最後的東西。」

  衛颺看了黑曜石一眼。

  「哦。」

  他應了一聲,反應出奇的冷淡……

  然後,他舉劍深入,將黑曜石刺得四分五裂、不復存在……

  之後,劍再深入,完全進到我的胸膛。

  我痛得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看著胸口不斷浴浴而出的鮮血,感覺到生命體徵的漸漸消失……

  衛颺還是漠然地看著我,唇微微顫了顫。

  「小憂,對不起。」

  他說完,乾脆離開。

  我栽倒在地上,睜大眼睛看著他漸行漸遠,當然不甘心,不過連叫住他的力氣都沒有。

  也,也沒有必要吧。

  不過我有一句話告訴衛颺,世上已經沒了梁姣,不過從今日以後,也會沒了夏憂。

  …………

  我迷迷糊糊中,見衛颺停了下來,倒不是良心發現回來尋我,而是因為白蘇趕了過來,他上前和白蘇言語。

  我聽到他告訴白蘇,一切都解決了。

  之後,我身子越來越重,意識越來越迷糊,竟然沉沉睡去……

  我以為自己再不會醒來,或者會變成一縷亡魂。不過睜開眼睛後,身體上鮮明的疼痛還是告訴我,我……我還活著。

  不過胸前,被捅了個蘋果大小的窟窿。

  上面敷著我說不上名字的藥草,屋子陰沉晦暗,不見天日。我躺著的床也潮濕極了,不過房間裡擺放著瓶瓶罐罐的柴米油鹽,大概有人在這裡生活吧。

  我張了張嘴巴,不過什麼都說不出來。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來人竟然是奶奶,她將手裡捧著的藥以湯勺小心送進我的嘴裡,喃喃自語地說,「我的小憂呀,你這是怎麼了?」

  這麼一句清淺的問話,直接逼出了我的眼淚。

  我沒法說話,更解釋不清楚,除了一個勁地哭之外,給不了奶奶其他的反應。

  她以為自己問錯話了,連忙一個勁地給我道歉,慌亂地用手擦拭我面頰上的眼淚,言語溫柔地安撫,「沒事,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奶奶在,奶奶一直在的。」

  她避開傷口,小心翼翼地抱緊我。

  我避開奶奶的眼睛,目光躲閃。

  不過用眼睛看了下放在一旁作為裝飾的花瓶,目光黯淡。奶奶順著我的目光,也停在了花瓶上。

  她明白我的意思,不過清淺嘆了口氣。

  「就算小憂是花瓶,也不是用完及棄的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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