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或許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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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蘇說完,乾脆拂袖而去。她去得悄無聲息,如她來一般,輕飄飄的沒有帶走一片雲彩,亦沒有留下任何蹤跡。

  我長長地嘆了口氣,目送衛颺抱起奶奶的屍體,將她放回到裡屋的床上。

  我靜靜地看著衛颺完成這一切,心裡如壓了一塊巨石一般,別提多難受了。

  衛颺雖然背對著我,但他鮮明深刻地感覺到了我的難過。他沒有轉身,卻是言語溫柔的安撫。「小憂,別怕。白蘇說了,這只是覃朝雨行的金蟬脫殼之計,她的靈魂一定還躲在暗處,說不定已經找到了一具更棒的身子暫時寄居著。」

  「她有大本事,以後我們還會再遇到她的。」衛颺一字一頓地說,言語認真地提醒我。

  我怔怔地看著衛颺寬厚的背脊,咬唇輕輕點了點頭。

  把頭深深埋下,聲音壓得低低的。

  「謝謝。」

  衛颺從來嫌麻煩,也只有面對我時,才會這麼耐心、特別的解釋,讓我不要擔心,不要再難過。

  他慢慢地把身子轉過來,好看的眼睛微眯成一條線,他衝著我笑,露出壞壞的小虎牙。他朝我走來,非常順手地將我攬入到他的懷裡,一邊抱緊我,一邊輕輕點了點我的額頭。

  「時候不早了,我們去睡吧。」他單方面地,決定了我之後的事宜。

  我遲疑地望著衛颺,猶豫著點頭。

  那個晚上,我靠在衛颺的懷裡,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他則輕輕寬慰,哄著我進入夢鄉……

  就好像,在哄一個完全不懂事的孩子一般。

  我睡得迷迷糊糊,卻被小叔的哭喊聲驚醒!我和衛颺趕出去的時候,他正站在奶奶的床前,哭得一張臉甭提多難看了。聽到腳步聲,他茫然地把身子轉了過來,聲音藏匿不住的傷悲。

  「小憂,奶奶……奶奶走了……」

  他說。

  我的小叔一貫樂觀樂天,他從來玩世不恭,就算天塌下來也只會當被子蓋,我從來沒見過他現在這幅模樣。

  好像,天徹底地塌了。

  床上放著屍體我知道,我還知道這是奶奶金蟬脫殼的伎倆,她老人家其實好著呢!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她冰冷著身子躺在床上,我便感覺鼻頭酸酸的,竟然跟著小叔一道哭了起來。

  衛颺在一旁默默地看著,除掉眉頭緊鎖之外,倒是沒有阻止我們的想法。

  小叔抱著我,嚎啕大哭好久,才稍微緩過勁來,他把我從懷裡推了出去,模樣認真地說。「小憂,雖然奶奶交代後事的時候,希望一切從簡。但是我不會委屈奶奶的,你現在去村子裡,挨著一戶一戶地通知,讓他們過來參加奶奶的葬禮,我在家裡布置,不會讓她老人家在人間的最後一程有一丁點的寒酸!」

  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說。

  我點頭,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衛颺跟著我一道,隔著一段距離,看著我敲開每家每戶的門,向他們說明情況。

  村子裡大多受過奶奶的恩惠,聽說她走了之後,都是掩面而泣,安撫我節哀順變。

  我把村里人都通知到了後,再回到家裡的時候,小叔已經把家裡完全布置好了。奶奶安然地躺在棺材裡,靈堂雖然是臨時布置的,但是一點不簡陋,小叔穿上道士服,想來是要主持奶奶的葬禮。

  他遞給我和衛颺一人一套白色的孝服。「小憂,你是奶奶最疼愛的孫女,你穿這個送她最後一程吧。」

  他說完,淺淺地看了衛颺一眼,「我雖然不喜歡你,但是我家姑娘每日跟著你進進出出,想來該發生的都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也攔不住。哪怕是為了小憂,你也得穿上這身衣服。」

  我的小叔,他又在胡言亂語。

  我皺眉望了小叔一眼,剛想解釋衛颺卻把衣服搶了過來,乾脆點頭,「行呀,這衣服,我穿了。」

  他竟然沒有和小叔抬槓,難得乖巧了次。

  小叔也非常滿意衛颺的乖巧,他是頗為難得地給衛颺說了句謝謝。衛颺只點了點頭,不過已經非常難得,小叔也沒有指望他會有更多的反應。

  我們換好衣服出來後,村民們也來得差不多了,他們聚集在小院裡,把原本寬敞的小院擠得滿滿的,雖然小叔沒有特別叮囑,但他們清一色地穿著或白色或黑色的衣服,莊嚴肅穆,還非常貼心地把首飾之類的物件藏好。

  他們小聲討論,說奶奶無病無災,那麼好的人,怎麼說走就走了。

  我聽著,五味雜陳,心裡憋屈著難受。

  衛颺在外面招呼著賓客,暫時顧不上我這邊。我怕他擔心,小心翼翼地擦了一把眼淚,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不曾想一個清冷的聲音從身旁傳出,白蘇竟然不請自來,她將手環抱在胸前,冷冰冰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說話冰涼不帶一點溫度。「我說你是演戲呢,還是當真呢?明明知道覃朝雨現在活得好好的,竟然還會這般傷心落淚。」

  我算聽出來了,這丫頭純粹就是來看熱鬧和找茬的。

  我雖然鬥不過白蘇,不過不妨礙冷眼瞥了她一下,朝她翻了一抹白眼。

  白蘇沒有跟我計較,繼續往下說。「我聽說很多兇手都會在案發後回到他行兇的現場,為得就是享受這種殺人的快樂。如果這套理論行得通,說不定覃朝雨就藏匿在這些參加她葬禮的人群當中,正在欣賞自己死後才會舉行的葬禮,以一個完全旁觀者的角度,看著自己冰涼的屍體。」

  她一邊說,一邊輕輕扯了扯嘴角,她對奶奶,好像有足夠的了解一般。

  我咬唇,不安地看了白蘇一眼。

  我討厭她的這種說法,但是不排除這種可能。靈魂附著在人身時,亡者之氣將全數被掩埋覆蓋,聞上去和平常人無異。再加上奶奶知道術法,通曉陰陽,如果真的混跡在人群當中,莫說我這雙眼睛看不出來,就是換成白蘇,她也未必能從這麼多的弔唁者中分辨出來。

  我的奶奶,雖然性情溫和,但是一向深不可測,說不定她真回來了……

  我看著那些來參加葬禮的鄉親們,覺得他們每一個人都可能是奶奶,但每一個人都可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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