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狹路相逢
血如同瘋長的紅薔薇，攀附著身上的彎曲蔓延。
李行洲拖著流血的肩膀，臉色慘白。
他看著梁輝澤目瞪口呆樣子，彎起了嘴角，「你放不放他？」
「......我會放他出去。」
「好。」李行洲跪倒在地，「梁輝澤，你親自放他出去。」
梁輝澤過去給趙天明鬆綁，他渾身已經癱了，只顧默默地流眼淚。梁輝澤硬是把他拽起來，拖著往前走。
趙天明渾身都出汗出濕了，他一直在劇烈地顫抖。
「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梁輝澤拖著他在電梯裡問。
趙天明慌忙點頭。
梁輝澤語氣冰冷：「那你不會報警舉報我嗎？不會說出去嗎？」
電梯的數字一個個在下降。
「我不會......」趙天明一直在嚇得流淚。
電梯門開了。
趙天明被推了出去。他捂著流血的耳朵在酒店門口惶恐害怕。
電梯門關上了。
梁輝澤冷笑地擦了擦手上的血。
下面他就把最難纏的兩個解決了，其他就好說了。
「啊————————」
一聲慘叫在走廊里迴蕩，楚虞把人踢進了垃圾桶。
下面的工作人員聽到了聲響已經上來了。海噠轉頭對楚虞說：「快跑————不要戀戰————」
兩人突圍，從消防通道跑了出去。
「為什麼他們回知道我們在哪兒——————」
楚虞邊跑邊問。
海噠回答：「可能是因為我給藍局打了電話......他們的手機監視上了藍局......」
「那U盤的事兒。怎麼辦？」楚虞問。
海噠說：「我們先逃走再說————」
他們倆上路攔了一輛計程車。
「海噠，反正咱都暴露了，要不要回去看看你老師？說不定你跟我就把他給救了呢————」楚虞提議。
海噠這會兒腦子是亂的，他往嘴裡塞了一大把口香糖，拼命咀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好......不，哎！我也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了......」但是他聽楚虞的意思，到底是有些不甘心，便給司機說了酒店的地址。
司機轉彎，開往酒店。
「楚虞......我現在只想保護好你。」
海噠握住她的手。
楚虞沒甩開，「我知道。我也想保護你......哎......你看街上那人......」她看向窗外的時候突然看到了一個身影在街上亂晃。海噠順著她說的眼光看去，看到了趙天明。
對，是趙天明。
「司機師傅！！就這裡吧————停一下車————」
兩人連忙跑下車，「趙天明——————」
趙天明沒回頭，自顧自混混沌沌地走著。在大街上看起來精神不是很正常。
楚虞上去攔住他，「趙天明————你他媽————」話梗在了喉間。她皺眉看著海噠。海噠的嘴唇顫抖了兩下，上去把趙天明耳朵里流出的血擦掉，擦了之後，血又流了出來。
「趙天明——————」楚虞大喊，趙天明含著眼淚看著她，才反應過來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是海噠和楚虞。
見到親人一般的激動讓他大哭起來。
海噠伸手攬住他的肩，以免更多的路人看，他讓楚虞去攔車。
到底，還是他的錯。
是他害了趙天明。
藍冠在辦公室抽完一根煙之後，決定給梁輝澤打電話。
在電話鈴聲響起了一遍後，沒人接。
他鍥而不捨地又打了兩遍。
「餵。」
那邊的聲音十分不耐煩。
「你把師兄怎麼了？」藍冠問。
梁輝澤突然詭異地一笑。「果然啊......」
「什麼？」
「你還是關心關心你自己吧。你就盡情地把事情鬧大。」
說完那邊掛了電話。
藍冠疑惑地看了一眼手機。
而後他拿起電話打給張旖旎，「去H市。」
海浪在沙灘上推來推去，留下瞬間的泡沫。天與海的邊界是說不出的顏色，帶著幾分不真實的虛幻，像永遠達不到盡頭的彼岸。
海風捲起楚虞的長髮，帶走她吐出的薄荷煙味。
「現在怎麼辦？咱們能把他送進醫院嗎？」她和海噠現在都沒心情看的風景。
海噠看著在公共座椅上睡著的趙天明，給他身上蓋了一件衣服。
「梁輝澤......把他的耳膜弄壞了，今後他該怎麼辦？」海噠的聲音哽咽。
楚虞白了一眼，「你想想你今後該怎麼辦吧。」
「我的初衷，只是想和你在一起。當我梁輝澤給我下達這個任務的時候，我想都不想就立刻答應了，老師的極力反對，我也從來沒覺得奇怪，我，我可能真的就是沒用罷了，老師有些事情暗示的很明顯了，但是我卻沒有察覺......」他跪在沙灘上，楚虞無語地看著他。「我真的......沒有想到這裡面竟然牽扯著這麼多的事，而我也只是一個被他們操控的棋子，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還把趙天明害成這個樣子......」
楚虞踢了踢他的小腿，「你想過嗎，這裡的事兒裡面兒你覺得你是帶著目的的操控者，但你卻被別人玩兒了。你玩兒別人，別人玩兒你，很公平啊。」
「你為什麼總是要這麼跟我說話？！」海噠徹底崩潰了，「如果你對我套路你懷恨在心，你走啊——————」
「啪——————」
一拳打到了海噠的臉上，他被打倒在地。
可他並沒有起來。
「你他媽算什麼男人啊？讓我走？都是男人都懂你這會兒難受————但你說說，你現在還有一點兒男人的樣子嗎？你跟狗一樣咬著我的那種耐力去哪兒了？！」楚虞扔掉煙大罵。她的心也在隱隱作痛，但海噠這個狀態，她必須逼自己狠下心。她知道，這個小子太正直了，他從來都是救人，沒有害過人。現在一個人因為他又變成終身殘疾的危險，他自己心裡過不去那道坎。
楚虞上去揪著他的衣領把他拽起來，「孫子，你要真的就這麼下去了，我也不攔你，現在你可以死，你跳海我連眼兒我都不眨巴一下————不是覺得對不起趙天明和李行洲嗎，你死去啊————」她衝著海噠吼，海噠的眼圈紅了。他心裡像是被割裂一般，難以招架的疼痛把他撕的七零八落。
放開他楚虞啐了一口，「對，全世界就你他媽的委屈————我把李瀧害死了，最愛我的一個人，我給他害死了......我現在都他媽不知道他葬在哪兒呢，他就死在我面前，我忘不了。但是我知道，我不能一蹶不振，我就是要把害死他的那幫孫子一個個找出來弄死，我要給他報仇————我要為他洗涮罪名，我不能讓他死的那麼髒————海噠，你要是個男的就站起來，幫他們報仇！不是你害他們成這樣的，是梁輝澤！！起來啊，報仇啊，乾死那幫孫子啊————你現在這是算什麼？你看看你自己，跟縮頭王八有什麼區別？！你敢說你不是在逃避嗎————」
情緒如同要噴發的火山，海噠快要爆炸了。為什麼都在逼他，為什麼會成這樣————
他猛地站起來朝大海跑去——————
「我靠......」楚虞一陣驚慌失措，這不是物極必反吧？
海水的阻力讓海噠每走一步都十分艱難，他不顧一切一頭扎進海水裡。
瞬間他被淹沒。
四周再也沒有繁雜的事情，耳邊沒有吵鬧的聲音，海水包裹著他的身體，擠壓著他。還有海水的浮力，推著他往前走，也沒有讓他真正沉底。
慢慢的，窒息感上來了，他開始頭暈。
剎那間他想起了很多事，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的孤單的往事，這些就跟海水一樣包裹著自己。或許就像楚虞說的，他就是個孫子，出了事他以這種方式選擇了逃避，來掩飾自己的無能為力。
但事情就這樣便能結束了嗎？
不，他不甘心。
他從小就不是一個任命的人。
就是因為不認命，他才選擇在父母都不愛自己，無人看管他的情況下，沒有墮落，好好讀書上了警校；就是因為不認命，他才執行了這次的任務，跟楚虞重逢；就是因為不認命，他才會去管那麼多的閒事。
「出來——————操——————」
楚虞奮力拉著他的衣領把他從海拉出來，「沒事兒吧————」她用力打了一下海噠的後背，海水從他的口鼻里湧出來。見到海噠撲進海水裡，她的心都是涼的，好在他去的地方不深。她也不知道她這個不會游泳的哪裡來的勇氣去救他。
「咳咳咳咳咳——————」咸腥的海水味在他的口鼻里湧出，楚虞擦掉他臉上的水漬，「你瘋啦，我讓你幹啥你幹啥————」話還未說完，楚虞就他一把攬入懷中。
「我沒事。」不帶任何情緒的語氣，夾雜著海浪的聲音，竟然人有些安心。
楚虞瞬間鼻子一酸。堅強這個詞從來都是說的容易，做起來需要極大的勇氣。
她回抱著海噠，「嗯......我知道了。」
「謝謝。」海噠全身的重量壓在她身上。
他知道，她承擔了他的重量，無論是哪方面的。所以這一生，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開手。
楚虞拍拍他的背，「趙天明還在睡著呢，咱們快點兒去吧。」
海噠拉著她的手，「那你能不能再聯繫一下樑輝澤？」
「怎麼？」楚虞疑惑地看著他。
海噠說：「我這次，必須要知道老師是死是活。」楚虞點頭，她知道，海噠是有自己的想法。
梁輝澤站在醫院裡剛點上了一根煙，便被護士攔下。
「這裡不能抽菸。」
「不好意思啊......」梁輝澤賠笑。
等護士走後，他溫和的笑蕩然無存。擰開病房的門，李行洲正躺在病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
「為了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孩子，打碎了自己的肩胛骨，值得嗎？」梁輝澤坐在他的床邊慢慢地說：「我們小時候也是這樣......你還記不記得，高中的時候我跟比咱們高一屆的學生打架，誰知道他們一群在放學的時候堵我，我們當時......肯定打不過。你竟然拿酒瓶打自己的頭，把他們都嚇走。但是你受傷了。你總是這樣，不計後果。」
他自顧自的說著他們的回憶，李行洲就像沒聽見一樣。
梁輝澤兜里的手機震動了。
他掏出來今年是李行洲的手機。
「餵。」
他認得這個號碼。
「是我。」
海噠說。
梁輝澤一笑，「可以啊，你竟然還有勇氣給我打電話。」他的語氣帶著嘲諷。
「梁輝澤，我現在不知道你對老師做了什麼，但是我想跟老師說話。」
梁輝澤沒說話。
海噠接著說：「你真的以為我們不能把你怎麼樣嗎？證據，證人，我們都有。」
「是嗎？你是在對我挑釁嗎？」梁輝澤說。
楚虞受不了兩個人這麼說話，直接把電話拿了過來。
「孫子，是我。現在我告兒你啊，不要以為李行洲在你手裡你就能要挾著我們什麼了，你如果弄死了李行洲，就想想自己的死法兒吧。我們一定不會放過你。你給我洗乾淨脖子等著————」
梁輝澤直接掛了電話。
李行洲轉頭看著他。
梁輝澤深吸一口氣，搖了搖手機。「其實我挺喜歡海噠的。他有時候很像你。不是任何人都有與生俱來的善良和讓人信任的天賦。何況他還很聰明很懂事。真的有你年輕時候的樣子。如果他是我的學生，我肯定也最喜歡他。」
「其實......」李行洲終於開口說話了，「我之所以喜歡他，是因為他很像你。倔強與執著，太像了......但是，他有你沒有的地方，他善良。」
兩人陷入了沉默。
梁輝澤覺得空氣很悶，他起身想去外面抽根煙。
李行洲在他出去之後，眼神突然亮了一下。
海噠和楚虞把趙天明送進了醫院，聯繫上了他家人之後剛準備走。
趙天明突然拉住海噠的手腕。海噠轉頭看著他，「怎麼了？」他剛說完，才意識到趙天明聽不見。
趙天明遞過來了一張紙。
「你別有心理壓力，這都怪我，不怪任何人。」
海噠看完，連忙眨了幾下眼睛，防止眼淚流出來。他用手機編輯了幾個字：「你好好休息，我們以後再聯繫。」楚虞也跟著拍了拍他的肩，兩人一同出去。
其實......趙天明也只是一個小孩子罷了。一個喜歡陽光渴望希望的孩子。
走出醫院之後，楚虞問：「海噠，現在咱是要等藍局長他們嗎？」
「對，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要得到U盤裡的資料。」海噠說。
「楚虞————」身後有人喊了楚虞一聲。
楚虞和海噠回頭，「郭宇？？哥們兒你是怎麼找著我的？」楚虞很是驚訝。
郭宇在他倆身後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