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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梨花飄飄然落在他肩頭,他看見了,卻未伸手拂去。

  將回到自己的院子,便有暗衛現身稟報。

  他靜靜聽著,面容沉冷。待暗衛離去,他喚來侍衛如此吩咐幾句。沒多會的功夫,一個箱子被抬了進來。

  箱子刻花繁複,檀香幽沉。

  金鎖固守,一打即開。

  滿滿當當的零散銅錢,銅色新鮮。

  那隻常年握刀的手執起一枚銅錢,穿繩而過。一枚枚銅錢串在一起,一直串到一百枚後收尾打結。

  沙漏一點點往下漏,外面的天漸黑,屋內的一片燈火。

  月升星起,樹梢影影。

  一枚枚銅錢被拿起,一個個穿起成串。錢串堆放的地方先是平平,而後隆起,最後勢成小山模樣。

  直到箱子見底,天光隱現。

  溫御望著那一堆錢串,眸色未明。

  這俗世的快樂,當真有幾分邪性。似那心機深沉,歷鬼重生的女子,明明最是低微不過,卻愣是讓人另眼相看。

  他起身,昂立。

  錦衣華服,玉帶腰封,從上自小無一處不矜貴。沒有人知道這位生來尊貴的郡王爺,竟是破天荒地數了一夜的銅子兒。

  侍衛聽令進來行事,將那一堆錢串裝箱封好。他們剛要把箱子抬走之際,卻聽到主子讓他們退下。

  從來不喜形於色的郡王爺,竟然為了一箱銅錢猶豫?

  怪哉。

  ……

  東方欲曉,晨光熹微。

  宮闕重重,百官候朝。

  一群或老或少的朝臣,有些三兩交談,有些嚴肅獨處。窺一斑而知全貌,由此可見誰與誰為一派,誰攀附了誰,誰是純臣誰是牆頭草。

  春寒料峭,涼風瑟瑟。有些年老的臣子頗不受凍,籠著袖子一臉老態。便是年輕些的,時不時也會跺幾下腳。

  唯最邊上兩人,似松竹堅石,筆直而形不倒。

  一大早的,宋進元臉上的笑就沒有斷過,不難看出他心情極好,可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縱然在旁人看來,他的笑有些瘮人,但溫御卻是知道他是真的開心。

  “阿御,等會下朝你可得去看一看。一身正氣為國為民,兩袖清風厚德流光。你說葉姑娘真會說實話,這可不就是我平日的為官之道。你可是不知,那錦旗送來時鑼鼓開道,鞭炮齊鳴,百姓們有感而發,紛紛表示我配得上這兩句話。”

  宋進元說的是昨日葉娉讓人去送錦旗的事,她沒有出面,而是花錢請了一些人撐場子。又是鑼鼓又是鞭炮,還安排了一些託兒增加氣勢。

  盛朝有史以來,還是頭一回有百姓給官府送錦旗。

  這般異事,自然會引人注目。

  錦旗送到時,宋進元著實感到驚訝。驚訝過後自覺臉上有光,畢竟當官若是不為利,但也一定希望有個好名聲。

  一身正氣,兩袖清風,是他。

  為國為民,厚德流光,也是他。

  那個葉姑娘,說話真好聽。

  “葉姑娘真是有心了,那字也不錯。”

  遇到這麼會來事的姑娘,換成是他早願意了。

  溫承天這小子真是不知好歹。

  “一面錦旗而已,何至於如此?”

  “什麼叫一面錦旗而已,那是民意。”

  “僅是一人之而已,怎可稱為民意?”

  “阿御,你不會是妒嫉我吧?”宋進元像是發現什麼了不得事,溫承天真是越發小氣了。上回他不過是開個玩笑,這小子就咒他斷子絕孫。如今葉姑娘給他送了錦旗,這小子肯定心裡又不痛快了。

  他妒嫉?

  怎麼可能!

  “你有民意,我有聖恩,我何需妒嫉你。”

  還說不是嫉妒。

  他們相識多年,宋進元好像根本沒有見過自己的好友因為什麼事什麼人什麼賞賜而上心,為何突然提及此次的恩賞?

  “你此番斬殺用那賊首誘敵入瓮,一舉掃清紅巾軍餘孽,立了奇功,陛下自是會有恩賞。只是你幾時在意這些東西?”

  “塵世俗物,未必無用。”

  宋進元奇了,這可真是轉了性。

  時辰一到,眾臣魚貫而入。

  大殿之上,陛下不吝對自己親外甥的誇獎與肯定,當眾宣旨晉溫御為通天台督察史,賜御龍刀。

  此刀意義非凡,乃陛下一早命人打造。

  莫問奸邪來時路,正道梨花處處開。

  溫御領旨,接刀。

  宋進元瞧見那刀鞘處的紋,有些明白溫御為何會在意此次的賞賜。這刀刻龍鱗似朵朵梨花,正是隱含安和長公主的名諱。

  但見溫御一直緊握此刀,下朝後依舊不假他人之手。他突然心生感慨,冷淡寡情又身份尊貴的郡王爺,沒想到也有不為人知的柔軟。

  溫御突然亮刀,嚇了他一跳。

  “溫承天,你幹什麼!”

  “這刀,比你那錦旗如何?”

  宋進元結巴道:“你…你不會是想拿刀換我的錦旗?”

  “不需要。”溫御收了刀,眺望著城南。“我想那位葉姑娘聽聞我受賞此刀,一定會為我歡喜至涕零。”

  宋進元愕然。

  這還是他認識的溫承天嗎?

  “阿御,你不會是對葉姑娘上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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